火龙真人点头道,“都很了不起。”
这毫不吝嗇的夸奖反而让张山峰有些不好意思了。
隨后想起一事,他挠了挠头,看向青衫年轻人的目光带著歉意,“对不起啊,你当初给我留下的那张阴阳鱼图谱,我还是没能完全学会。”
苏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看安慰道“当初给你时,我自己也不会,还是前不久才真正融会贯通的。想学吗?我教你啊。
?
张山峰先是使劲儿点头,然后又有些迟疑地摇头。
倒不是顾忌自家师父顏面,而是担心无法偿还苏尝的人情。
他还在犹豫间,青衫年轻人已洒脱起身,毫不藏私地演练起自己融匯出的苏式太极拳法。
其实张山峰无法照搬这套拳法。
毕竟不是谁都像苏尝那样,先精熟撼山拳,又经崔诚与李二磨练通晓其他古拳种,最后被顾祐捶入撼山拳神意,平衡了雕琢成功的兵祖一拳。
但其中的思路和理念,苏尝能给他诸多启发。
两人一个演练,一个学,偶尔停下来討论一番。不知不觉,天已入夜。
年轻道士手持符为自己和苏尝照亮。
老真人坐在石凳上,看著夜幕中那点光亮,抚须而笑,有感而发,“秉烛夜游者,早怀光明心。”
这时,察觉到远处天边异样的两个年轻人,同时感嘆一声。
只见从一位早年赶赴倒悬山的大剑仙山头,有山门剑修齐齐祭出飞剑,直衝天幕,如一条条起於大地的剑气白虹。
火龙真人看见这一幕,感伤地站起身。
他知道,定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老友,战死在了剑气长城南方战场上。如今北俱芦洲得知消息,才会有此动静。
这是北俱芦洲代代传承的古老传统,剑仙战死长城,举洲祭剑悼念。
剑气冲天,天下皆知。
这一夜的北俱芦洲,先是清凉宗的贺小凉,祭剑而出,一道绚烂剑光迅猛升空。
又有齐景龙所在的太徽剑宗,所有剑修在宗主带领下,驾驭飞剑。
剑光齐发划破夜幕,將整个宗门地界照耀得天地璀璨,亮如白昼。
浮萍剑湖以剑仙酈採为首,所有宗门剑修,全部出剑。
披麻宗木衣山祖师堂前,宗主竺泉手按剑柄,同时让一旁的庞兰溪驾驭长剑,升空祭礼。
哪怕是与那位战死剑仙敌对的所有剑仙、宗门山头和各路剑修,无一例外,皆出手祭剑。
就这样,一条条光亮不一的剑气光柱,从北俱芦洲的版图之上,先后亮起。
浩然天下的夜幕中,人间自然多有灯火。
却从未像北俱芦洲这般,有如此多的剑仙与剑修整齐出剑,如野火燎原般骤燃,点亮一洲大地。
趴地峰外围的指玄峰,亦有一位祖师老道,祭出了那把往往只用来斩妖除魔的桃木剑山巔上,女修顾陌也开始倾力祭剑,本命飞剑拔地而起,剑气如虹,蔚为壮观,张山峰也驭使那把真武剑冲天而起。
苏尝同样手持长剑。
剑名革天。
他那一袭青衫,在山巔飘摇不定,两袖猎猎作响。
本已被顾陌剑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的年轻道人,下意识竭力凝神望去,才没有错过那一幕画面。
只听那人轻轻唤了一声,“走。”
天地间,募然多出一道五彩琉璃的恢弘剑光,剑气直衝天幕,仿佛要將天穹捅穿。
在这一刻,无论是顾陌还是张山峰,都觉得能站在苏尝身边,一起祭剑,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火龙真人双手负后,眺望著那起於人间大地上的一条条纤细长线。
那是一洲剑修在遥祭同道,以此礼敬所有为剑气长城战死的英魂。
他望向全力出剑的少年,以心念问道,“我不止一次游歷过浩然,甚至早年因缘际会之下,去过青冥天下。
对於几座天下的陈年旧疾,我心中有数,也知晓有多少阻力横亘在你前行的路上。
从你不愿消去手上那六道伤疤,想来你也愈发能体会到其中艰辛。
或许哪天,你会失去更多身边人,乃至自身的性命。即便如此,你对你的路,依旧有信心吗?”
那青衫年轻人沉默片刻,隨后答道,“从来无论多大的事情,无非是有人率先亮起一粒灯火。
虽然光亮稀薄,却能在漆黑夜幕的道路上,为后来者多添一份光明。”
“始是一点星,终成满天辰。”
“就如此刻满洲的剑气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