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修月已经恍惚了,胸口传来的撕裂剧痛,到底是红涯的,还是自己的?
眼角余光不小心划过戏台周围。
她看到了文烟,文烟面色慌张,做著下来的手势,嘴里似乎在说:“快下来!”
下来?暂停?
她记得公子说的话:“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要演下去,我会护你周全。”
吴修月擦了擦嘴角,在戏台上重新站了起来。
戏台外的观眾也分不清了。
到底是真的有刺客,还是演出来的效果?
如果有刺客,为什么戏角还不下场?
为什么反而越来越鏗鏘有力?
……
戏中。
四百七十二名將士留下了。
他们是陈鄂从边关、从山沟、从异族中带出来的孩子,很小便是孤儿,跟隨陈鄂后,一直住在军中。
陈鄂就相当於他们的父亲。
每当外面传出:“陈將军英勇一生,可惜就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这份勇武能多些后人继承,才是我们大夏之幸。”
陈鄂就会对他们说:“你们很在意血脉吗?”
“我把你们带到人的社会,將你们养大,传授你们武艺,难道你们不是我的孩子吗?”
他们从此便不再把陈鄂当成將军,而是真的当成自己的父亲。
嗤啦————
红涯撕下袖子,对著留下来的人,沉声道:“我们都是將军带大的人。”
“但我们之间有个叛徒。”
“小舒。”
“是他害死了將军,他在將军最信赖的方位,给了將军致命一击。”
她抬剑指著远处军营:“造成这一切的人,就驻扎在那里,北荒盟的大祭司。”
“如果將军还在,我们可能会在几年后成婚,有个安稳幸福的家,会和妻子或夫君有个孩子,等孩子大一些,请將军取个名字,再看著孩子长大……他可能会优秀,可能会平凡,但没关係,我们还会有將军在大后方坐镇。”
“这种千金难换的生活,如今只能换一座墓碑。”
红涯带著四百七十二人,向北荒盟的军营发起突袭。
天还未亮,视死如归的突袭,山林吞没了所有火把。
黎明是被断剑残戟劈开的。
风吹落叶谱写遗书,鲜血使大地生锈,结痂在枯木绿叶上。
寧静的山林犹如一只沉睡在黑夜中的凶兽,將人嚼碎、吞噬。
几次廝杀之后。
四百七十二人死去了大半。
红涯仍然不退。
杀戮与鲜血,將红涯心底的怨怒压制,她渐渐不再受个人情绪干扰,头脑越来越清晰。
她指挥著所剩不多的兄弟,在山林间不断游走、突袭。
区区几百人,竟然將整个北荒盟南征军拖了一周时间!
但这场战斗註定了会失败,身边的战友越来越少,她亲眼看到每个人临死前的眼神,像利刀般刻在自己的灵魂深处。
她已经麻木。
最后一天的傍晚,只剩下她自己还活著。
红涯拿著砍到卷刃的剑,有些不甘心,因为她连大祭司的营帐都没靠近。
本以为此生再无希望杀死大祭司,没想到的是,敌军阵营传来噩耗。
“大祭司被赵谢武的残留罡气杀死!”
“吕伯寒耶无法解开赵谢武的天罡之毒!”
“公良永志救治不得,已身死道消!”
“……”
她终於可以彻底的放手一搏。
傍晚的玉林坡。
一个满身浴血的女人,独自抵挡一支军队。
“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我不会停止向你们发起衝锋,告诉那老不死的,我不会再向他妥协。”
红涯盯著前方茫茫无尽的敌军,无视了他们脸上戏謔的神情,向前迈出最后一步。
人的一生,一共能走多少步?
她只剩下五十步的生命。
走到第十步时,她看清了敌军身上的血。
走到第二十步时,开始听到敌军的窃窃私语。
第三十步时,她看到敌军的脸色变了。
“是我已经死了么……为什么,他们变得严肃起来了?”
忽然,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红涯侧首看去,竟然发现,是曾经收留过她和小舒的爷爷!
隨后身边的人越来越多。
都是她南下时,在路上经过的地方,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