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渊怔在原地,眼前浮现出当时她那苍白瘦削的脸庞。
他不顾一切將她从夏侯璟身边抢回来,自以为精心地呵护著,可还是见她一日日憔悴下去。当时他实在没有別的办法了,以为她就是牴触与他在一起,才忍痛提出送她回去的念头。
天知道他有多么不愿这么大度!
而此刻的宋晚寧,亦如当时的他。
“你当我看见你与他在一起不恨、不妒吗?”谢临渊捉住她发颤的手按在胸口,锦袍下心跳如擂鼓,“可比起永失所爱,我寧愿亲手剜去这妒意。寧儿,我不是圣人,我的心也会疼......”
尾音湮灭在突如其来的破碎哽咽里。
这个曾单枪匹马面对叛军重围亦能处变不惊的男人,此刻情绪激动得像笼中困兽:“我太害怕了,怕我的自私会亲手杀了你...怕你眼中的光熄灭在我怀里...所以我不敢自私,但你不同......”
宋晚寧瞳孔轻颤,感受著手心下强烈跳动的心臟,一时失语:“我......”
“因为我是个混帐,以前让你吃的苦实在太多了,从今往后我只希望你一切遂心。”谢临渊一只手重重撑在御案边沿,震得硃砂笔滚落在地,在明黄地毯上拖出一道红痕,像极了午后他偷尝她唇上胭脂的顏色,“永远都不必为了我委屈你自己,哪怕是一点点小事。还记得我求娶你说的话吗?我不要一个贤德大度的皇后,我要的是开心快乐的宋晚寧。”
霞光忽然大盛,穿过十二道云母屏风,將她骤然泛红的脸照得无所遁形。
“你说要替我选秀的语气,与三年前说要与我和离时一模一样......”他突然嗤笑一声,指尖抚过她发间轻晃的步摇,“连珠釵颤动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宋晚寧喉间驀地哽住,只剩下三个字:“对不起......”
谢临渊鬆开她,从御案上拿起一本又一本奏摺,摊在她眼前。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著什么,她无意细看,可每一本上面的“选秀”二字却刺痛了她的眼。
而无一例外,这些摺子上皆有正红色的批註:“不允”。
“你可知,我一日要拒多少本奏请选秀的摺子?那些家中有適龄女子的臣子,皆想將人送进宫中。”案头鎏金兽炉炸开火星,谢临渊突然掐著她的腰按向自己,发狠亲吻著她颤动的喉管,“我尚且没有动摇,你不许有將我拱手让人的念头!”
暮色將纠缠的影子投在奏摺堆成的小山上,喘息混著裂帛声。
他赤红著眼撕开她襟口,摩挲著那手臂上曾为自己挡过刀的位置:“这具身子为我碎过多少次?现在连魂魄都要剖出来餵给所谓的体统?”
宫灯次第亮起时,最后的天光逐渐被蚕食,而他的吻比阴影更凶蛮地漫过锁骨。
宋晚寧在晃动的光影里数他睫羽投下的阴翳。
那些阴鷙的、暴烈的、摧枯拉朽的占有欲,此刻都化作了眼尾一抹胭脂色的水光。
“宋晚寧,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
谢临渊从窗帘上撕了块明黄锦缎,提起硃笔:“赌史官会写——”
宋晚寧低头看著他挥毫的笔法,分明写著:“靖寧帝一生未纳嬪妃,与皇后宋氏恩爱百年,並非惧內,而是怕长春宫烛火映不出双人影。”
写罢,隨手丟了御笔,咬破自己的指尖,把血印在那方布匹上。
虽说是赌局,可他却並不在意赌注与得失。
只是將写好的东西塞进她手里,不等她回应,更像是一份承诺。
“我若贏了,罚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先认识我,嫁给我。”谢临渊的吻落在她发颤的眼睫,“我若输了,便將我所拥有的一切都送与你当做赔罪......”
“傻话。”
宋晚寧刚察觉到他语气似乎有些不对劲,可突如其来的一阵胸闷头晕让她无暇细想。
他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