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语速加快道:“扬州府新建八大重工业区,新增钢铁作坊二十座,水泥窑、砖窑超百座!今岁扬州钢铁产出较去岁增四成,水泥灰砖等物增产过半。新建贯通府县的铁路三百里!凌云,这些!”
他重重地拍着那迭文件,“每一项投入,动辄以十万、百万银元计!总投入超过千万之巨!没有这些实实在在的投入,天下财富的总量如何增长?‘公天下’的根基又从何谈起?若无今日之积累,我等所畅想的大同世界,终究只是空中楼阁啊!”
高登静静地听着,这些数据与他平日所见所闻相差无几。江淮大地上日新月异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从这方面来说,罗伟是一个干吏,整个大明官场能比及罗伟的官员也不到一手之数。罗伟在扬州建设的工程比起大明在扬州建设工程都要多。
然而他等罗伟说完,沉默了片刻道:“子瞻,你所言种种,皆是煌煌政绩我不否认。但我还记得,民朝初立之时,元首下令统计天下田亩户籍。得田十二亿亩,户三千六百万余万。即便粗粗平均,每户可得田三十三亩。就算一亩地仅产一石粮食,一个五口之家,每年亦有三十三石粮,人均近千斤粮食。按理说,这已是足够让天下人都吃饱,天下不应再有饿殍之事。”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罗伟:“但现实呢?大明二百余年,直至灭亡,依旧是‘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丰年谷贱伤农,灾年流离失所。饿殍遍地,流民百万,枯骨露于野。”
“我并非否定你们所做的一切。我只是担忧,”高登的声音低沉下去,却更加清晰,“若天下之财,仍如滚雪球般只汇聚于少数豪商巨贾之手,而创造财富的工匠农户,其所得仅止于糊口,甚至困于欠薪伤病。
那么,大明旧日的惨剧,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景象,会不会换一副面孔,重现在我民朝的新天地之下?”
面对如此尖锐的问题,罗伟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扬州发生的事情他完全不清楚是不可能的。
但元首提出了每年增加500万亩水浇地,钢铁水泥等建设的原材料每年要增加两成以上,巡抚衙门财力有限,就必须依靠商贾的投入了,要给他们一定的保护。
而且只要是发展产业,建设作坊,就必定会有各种事故,今年江淮行省光各种矿难事故就造成了上百人的伤亡,这几乎难以避免。
对这些作坊主苛待了,他们又不会去扩大生产不说,甚至还会逃离,元首定下了每年增加500万亩的水浇地,2000里的铁路,每年要增加40万吨的钢铁,这些目标要是没有商贾对作坊的投入,光靠民朝一家是很难完成的。
他只能叹息道:“某的能力只能做到现在的程度,真想要达到凌云你期待的世界,这只有元首能办到吧!”
大同历十五年(公元1639年)10月25日。
京城郊外,一片新平整出的空地上,一座十米高的砖石结构塔台拔地而起,在略显荒凉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突兀。
塔身由灰砖砌成,抹着粗糙的水泥,顶端是一个四面开窗的小小望楼,看上去像烽火台,却又缺少了那股肃杀之气,反而透着几分古怪的新奇。
鲁班院的几位大匠正带着工匠们做最后的检查和调试,有人扛着粗长的铜管望远镜小心翼翼攀爬木梯,有人在塔底拉扯着一些绳索和镜面装置,忙碌却有序。
李自成背着手,眯着眼打量这奇特的建筑,脸上写满了怀疑。他绕着塔基走了一圈,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冰凉的砖缝,终于忍不住对身旁的徐晨开口道:“元首,这玩意儿……真能比八百里加急还快?俺老李在米脂当驿卒那会儿,最快的就是狼烟了。可那玩意儿除了告诉你‘贼来了’,屁用没有。您不会是在这塔顶也预备了一堆干狼粪吧?”
徐晨闻言也不禁失笑,摇头道:“若只是一堆狼烟,何须劳烦鲁班院诸位大匠耗时数月?此物名为‘光报’系统,靠的不是烟,是光。”
他抬手指向塔顶:“那望楼中设有特制的灯镜,以铰链和帘幕控制明灭,依特定密码闪烁。十里之外,另一座同样的塔台上,值守人员通过那架八倍的望远镜观测这些光信号,识别密码,记录下来,再迅速传递给下一站。如此一站接力一站,快如闪电。理论上,一条消息,一个时辰内便可传递千里之外。”
这一年时间徐晨没有闲着,有了火车和铁路之后,只要铁路网络继续扩张,民朝将会连成一个紧密的整体。
徐晨就想着应该加强一下信息的传播,弄个有线电报出来。
电力科技术这玩意儿上限极高,即便是他那个时代电网还在不断的提升,弄出什么特高压输电网络这些徐晨看不懂的东西。
但下限低也是真低,金属切割磁场产生电力,没有一点技术难度。这就是电力最基础的原理,网上弄几节电池,再弄些铜线,就能做出很多这样的视频。
徐晨找到磁铁,再找工匠把铜拉成极细的线,一个简易的发电机就出来了,甚至他找灯泡都不用找6000多种原材料,钨丝弄不到,但是竹炭还是很容易弄出来的。
再准备好一个透明的玻璃泡,想办法耗光其中的氧气,一个简易的灯泡就制造出来了,通过手摇式发电机可以不断为这个灯泡发电。
但到了这里基本上已经是徐晨所有的电力知识了,剩下的他就知道一点土豆能发电,还有就是干电池是石墨加锌做阴阳两极的材料,二极管是一个真空瓶加两个电极片,这几乎就掏光了他的电力知识。
靠着这一点电力学的知识,徐晨带着墨院与鲁班院十几个顶级大匠,电力学的定律倒是发现了一大堆,还有几个手摇就亮,不摇就不亮的灯泡。但他想要的有线电报还是没有弄出来。
后面徐晨一想,有线电报弄不出来,那就弄一个低配版的光报。光报系统技术门槛低,核心在于组织、密码和最重要的望远镜。一套简洁高效的密码本被迅速编订出来,利用现有望远镜技术放大观测距离,剩下的,就是建造这些塔台。
每隔10里左右建一个光报台,里面的工作人员都配备一台八倍的望远镜,然后再弄一套类似于摩斯码一样的密码,简单的光报系统就出现了。
据说这玩意儿在18,19世纪风靡过一段时间,等有线电报出现之后,才取而代之。
徐成简单的把光报原理和李自成说了一下,这里没有什么南理解的定理和公式,所以李自成还是很快懂了的。
但他粗犷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沉吟半晌道:“元首,俺是个粗人,但这些年修建铁路,也知柴米贵。原来的驿站系统,虽说慢是慢了点儿,但辅以新修的铁路,传递公文军情也勉强够用。您这套光报,好是真好,快也是真快,可这耗费太大了。”
他掰着手指头算道:“俺刚才听了,十里一岗,这得建多少塔台?从京城到天津,二百七十里,就是二十七座!一座塔台就算只要三十两银子,这就是近千两!这还只是砖头水泥钱。”
“建好了还得用人呐!”李自成的语气加重,“一个台子配四个人轮班看守,日夜不停吧?每人月俸就算二两,一年就是近一百两!二十七座台子,一年光是俸禄就要扔进去近三千两!这还只是京城到天津这一小段。”
他摊开手,脸上露出极度不赞同的神色:“咱们民朝现在有一千好几百个县,这要是全铺开,得建起几万座这样的塔台,每年光是养这些人的开销,就得像流水一样出去上千万两白银!
元首,如今总理大臣府那边,他们天天都在琢磨着怎么省银子、搞建设、养民生。俺看,这套系统虽好,只怕第一个就过不了他们那关!为抢这点时间,费巨万,值吗?”
徐晨早已料到李自成会有此问,他脸上不见丝毫挫败,反而露出一丝成竹在胸的笑容。
“鸿基,你所虑极是,若只供朝廷传递公文,确是靡费甚巨,难以为继。”他话锋一转,“但若这套系统,民间亦可用之呢?甚至,让民间商用成为主力,以其收益反哺系统运营,如何?”
他目光投向京城的方向道:“譬如京城的商家,极其想知道天津每天登陆的什么货物,便能占尽先机,这些人是乐意这个钱的。
天津的东主,若能即刻收到京城总号的指令,便可避免措手不及。商机瞬息万变,时间便是金钱。我们可规定,民间商户欲传递消息,按字收费,譬如百里之内,一字百文,每增十里加收一文。如此商贾为了获取信息,必趋之若鹜。”
“这样一来,”徐晨总结道,“光报系统非但不是纯耗国库的累赘,反而可能成为一项便民利国、甚至还能有所盈余的新政。朝廷紧要文书可优先传递,平日则向民间开放,以商养政,摊薄成本。鸿基,你以为此法可行否?”
徐晨可记得自己以前看的小说,以前的电报一个字,1毛钱,当时的人打电报,比文言文都简略。
李自成愣在原地,他显然没从“钱”的思维里跳到“赚钱”的频道上来。他琢磨着“一字百文”的价格,再想想京城那些豪商为信息一掷千金的做派,觉得这玩意儿还真有可能会赚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