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富此次远航英格兰,除了传统的丝绸、瓷器和茶叶,还夹带了一批特殊的“硬货”,上万条燧发火枪。
他听闻英格兰内战正酣,特意从民朝的兵器局采购了一批淘汰的二手,甚至可能是三手军火。
当年大同军与南明政权的战争规模浩大,双方投入兵力超过五十万,遗留下的各类火器数量惊人。
天下一统后,随着大同军逐步换装先进的金属定装弹步枪,这些老旧的燧发枪便成了亟待处理的库存。
十几年下来,民朝不断试图向海外清空这些二手军火。
但南洋市场狭小,很快饱和。后来,一些像韦富这样的海商发现,欧洲小国林立,战事频繁,军火需求极大。
他们以几两银子的废铁价从官方或南洋都护府收购这些旧枪,精心翻修保养后运至欧洲,往往能卖出数十甚至上百两银子的高价,利润高达二十倍。
如今每年约有十万支民朝火枪流入欧洲市场,按照民朝仓库二手军火的量,这笔生意还能做个五六年。
韦富就是这条暴利链条上的重要一环。夏允彝内心对这等唯利是图的军火贩子颇有微词,因此韦富对他的到访感到格外奇怪。
夏允彝没有寒暄,直接问道:“你运来的那些木质纺纱机和织布机,作价多少?”
韦富闻言一愣。他此次除了军火,确实还顺手运来了一批民朝淘汰的旧式木质纺织机。
原因无他,近年来民朝大规模普及蒸汽动力的新式纺织机械,这些手工操作的旧设备便被大量淘汰。
韦富以近乎废木料的价钱从曹少安的旧关系网中收购了这批“破烂”,本想看看在英格兰有无市场,却不料碰上战乱,本地纺织业凋敝,这批机器根本无人问津,成了压仓底的累赘。
韦富堆起笑容:“夏大使您要是看得上,尽管拿去!反正放在这儿也是占地方,就当结个善缘,日后还望大使多多关照。”
夏允彝面色平静,坚持道:“不必,公是公,私是私。该多少价钱,你直说便是。”
韦富见他态度坚决无奈道:“既然如此,您就给个五百两银子吧,权当运费和辛苦钱。我也好赶紧把这堆‘破烂’清仓,准备返航了。”
夏允彝没有还价,直接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民朝银元,点数交付。韦富接过沉甸甸的银元,脸上笑开了,心中却更加疑惑,这位清高的大使要这些淘汰机器何用。
很快,这批木质纺织机被运到了民朝大使馆附近一处临时改造的空房屋当中。夏允彝带着杰拉德、弥尔顿等人前来查看。
“这就是你们民朝的纺织机?”杰拉德看着眼前结构复杂、带着众多轮轴和纱锭的木质框架,好奇地围着转圈。与他印象中英格兰家庭里那种简单、笨重的纺车截然不同。
诗人弥尔顿则皱着眉头,他虽不谙工匠之事,但也觉得这机器形态奇特:“怎么会如此复杂?这么多轮子联动,这真是纺纱用的机器?”
此时,距离历史上珍妮纺纱机的发明还有一百多年。这个时代的英格兰纺织技术相对落后,主要依靠人力密集型的家庭作坊,效率低下。
而在东方,无论是民朝还是印度,手工纺织技术都已达到巅峰,其产品的质量和效率一度让工业革命初期的英国都难以竞争。
夏允彝抚摸着其中一台纺机光滑的木架,语气中带着一丝追忆与自豪:“没错,这就是我民朝曾经广泛使用的纺织机。我国的元首,在创业之初,依靠类似的机器积累起最初的资本,进而一步步推动变革,最终缔造了大同社会。”
机器买过来了,自然是建厂房招工人,了不到一个月时间,一个崭新的羊毛布生产作坊就建立好,所有的机器都按照流程的步骤摆放。
最后则是招工了,夏允彝很想去伦敦招工,但老约翰认为这种高效机器是“秘密武器”,不能让外人知晓,他动员了自己村子里的妇女前来帮忙,甚至连他的儿子小约翰也来了,负责给羊毛进行初步的脱脂处理。
5月3日,这座羊毛作坊正式开工杰拉德等人也来参观。
“咔咔!”作坊的工序让杰拉德等人看得目不转睛。工匠们使用梳毛机将杂乱羊毛梳理成顺滑蓬松的毛条,这一步虽然比英格兰传统工具效率高些,但尚在理解范围内。
然而,当进入纺纱流程时,他们彻底被震撼了。只见一名熟练的女工操作下,一台机器上的二十个纱锭同时飞速旋转起来!纤细的毛条被均匀地牵伸、加捻,变成结实的纱线,缠绕在纱锭上。这效率,远超他们认知中一人一次只能纺一根纱的传统方式。
后续的织布流程,所使用的改良织机也比英格兰现有的织布机速度快上近一倍,而且织出的布匹更加紧密平整。
杰拉德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合上嘴巴,喃喃道:“上帝啊!我现在完全相信,这家纺织厂足以支撑起所有孤儿院的运作了,如果你的工厂规模扩大,凭借这样的机器,恐怕会把伦敦大半的纺织作坊都挤垮。”
夏允彝淡然道:“这些机器的秘密终究会逐步被人知晓。”
而后他道:“杰拉德,你以前是布商,我想请你帮忙购买羊毛和贩卖我们生产的羊毛布。”
杰拉德用手摸着一匹刚纺织出来的羊毛布笑道:“现在伦敦的羊毛都因为战争快挤压的破产,羊毛不值钱,如果你的羊毛布都是这个质量,应该可以卖出5英镑一匹。”
想了想杰拉德道:“你们在最外围再打上一个赛里斯的标签,我能把它卖出七英镑,八英镑的价格。”
弥尔顿也说道:“我可以在诗会当中帮你们推销布匹,我的听众都是有钱人,他们肯定喜欢这些优质的羊毛布。”
杰拉德和米尔顿是一个行动派,他利用自己过去贩卖布匹时积累的关系网络,找到了相熟的羊毛商人。
由于内战导致出口受阻,英格兰本土的羊毛价格大跌,很多羊毛商不是破产,就是把自家的羊毛堆在仓库当中,看着它腐烂发霉。
这反而为杰拉德低价采购优质原料提供了良机,他一连找了三家羊毛商以赚钱一半的价格,订购了他们未来一年的羊毛。
而贩卖布匹也更加简单,他直接找到自己以前的老雇主,先让他们感受了一下羊毛布质量,而后把羊毛布最外围的几个英文单词读出来道当着他的面读出来道:“赛,里,斯!”
“这质感,这质量只有赛里斯人才能纺织出来,看在我们以前是朋友的份上,我算你七英镑一匹。”
“杰拉德,你成为议员之后,还没有忘记我们这些老朋友,我这里有一瓶法国波尔多的葡萄酒,我也不会喝,你拿去品尝一番。”他的老朋友摸着不比激动道,尤其是布匹外围的赛里斯几个字母,就好像冒出了金光一般。
即便现在是战争时期,英国的贵族依旧为东方货物疯狂,丝绸,瓷器这些东西太贵,他们这种小商人没关系,也没本钱贩卖。
但现在赛里斯人的羊毛价格却不到伦敦羊毛布的一倍,这简直是送给他发财的机会。
而弥尔顿就在诗会当中推销,因为质量上乘,还有赛里斯的标签,受到那些中小贵族追捧。
只用了不到半个月时间,这批赛里斯的羊毛布,就风靡了整个伦敦小贵族,小有产者,房东等伦敦的中产阶级。
现在羊毛经销商围着杰拉德,求他多给自己供应一些羊毛布。
面对这样幸福的烦恼,杰拉德找到夏允彝道:“你最好提供10倍的羊毛布,不然的话,我会被那些羊毛经销商给撕碎的。”
夏允彝笑道:“那就招工,扩充产能吧。”
“你帮忙去伦敦贴个招工告示,招聘羊毛纺织女工,1日工作8个小时,包伙食,上五休二,你们这边没有养老保险,养老保险就折成工钱,一个月的工钱一英镑六先令,本人出现工伤和疾病由我们作坊来提供治疗。”
杰拉德感叹道:“终于可以在伦敦实行赛里斯的制度了。”
一旁的弥尔顿更是激动道:“伦敦城终于出现赛里斯的制度了,我要写一首长篇诗,来记录这场盛世,这是地上天国的开始。”
只有威尔金斯觉得这样做不太好,但看着激动的几人,他没有把自己的顾忌说出来。
果然这个招工通告,引起了整个伦敦城的沸腾,整个城市的市民阶级都躁动起来。
“赛里斯人来伦敦城招工,一个月的工钱一英镑六先令,而且每天只需要上8个小时,上五休二。”整个伦敦城的市民都沸腾。
尤其是那些纺织女工,她们连夜赶往大使馆,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甚至连男工匠也抱着一丝希望,排起了队伍。这份工作收入不但比他们高了三倍,而且工作的时间也只有他们工作的三分之一,这相当于他们增加了10倍的收入,没有一个工匠能忍住这样的诱惑。
而伦敦城的有产者则勃然大怒,他们相聚在一起,对这种行为口诛笔伐。
“这是赛里斯人的阴谋,给这么高的工钱,他们是想把我们英格兰人养废了。”
“没错,勤劳是我们英格兰人的美德,我每天工作十五六个小时,如此才能觉得自己过得充实,8小时工作简直是撒旦的诱惑。”
哪怕是稍微中立的有产者还是抱怨道:“我们英格兰人能吃苦,不怕吃苦,赛里斯人怎么能把他们的制度用到我们英格兰。”
激进派更是愤怒道:“这是赛里斯人的阴谋,他们是想让我们英格兰的纺织厂破产,好让他们趁机兼并我们,我要告到伦敦市政厅,告到伦敦法院,告到议会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