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凡的指尖刚触及宝石，那些暗金色纹路突然泛起诡异萤光。他这才看清所谓的装饰纹，实则是无数首尾相衔的微缩龙形浮雕，每片鳞甲都在以不同频率翕动。掌心传来被千万根冰针刺穿的剧痛，血液尚未渗出就被鳞片吸收，沿著血管逆流而上。

“呃啊——！“他试图抽手，却发现整条右臂已被石化。沧溟珠印记迸发的蓝光中，浮现出九重交叠的虚影。最年幼的剪影正被戴青铜面具的女人按在祭台上，半透明锁链贯穿婴孩的囟门；最年长的剪影白髮披散，胸口探出的锁链末端竟缠绕著韩晓的脖颈。

时空乱流席捲而来的剎那，柳凡的左耳听见八百年前的潮声。婴儿啼哭穿透海神庙斑驳的窗欞，戴面具的女人割破手腕，让泛著星辉的血液滴在婴儿额头的珠形胎记上。“以血为契，以魂为锚......“咒文声与二十一世纪手术室的心电监护仪警报重叠，右耳传来郭琳琳带著哭腔的呼喊：“柳凡！別碰那个沙漏！“

剧痛从脊椎炸开，柳凡感觉自己像被扔进碎纸机的照片。无数记忆碎片在时空中翻飞：十二岁那年溺水的黄昏，海底有银髮身影推著他浮向水面；大学实验室里突然爆炸的离心机，飞溅的玻璃在触及眼球前诡异地静止；还有此刻——他分明看见三天前的自己站在剧场后台，手中匕首反射的寒光里，倒映著郭琳琳灵体胸口若隱若现的锁链。

“轰！“

后背撞上祭坛的瞬间，柳凡的虹膜表面浮现金色网格。他这才发现所谓的玄武岩柱，材质竟是某种生物的化石——每根柱体內部都封存著扭曲的人形，第八根石柱中的女子穿著八十年代的確良衬衫，面容与郭琳琳有七分相似。

“还剩两刻钟。“韩晓的声音带著重影。她脊椎上的沧溟珠正在吞噬第七颗珠子虚影，被侵蚀的皮肤下可见齿轮状的青铜骨骼，“看到沙漏底部的人面鱼图腾了吗？那代表每个守护灵被吞噬的时间锚点。“

柳凡抹去鼻血，液態鎧甲在掌心凝聚成稜镜。当折射的光斑扫过最左侧沙漏时，凝固的金砂突然开始流动，在空中拼凑出三百年前的画面：暴雨中的海神庙，韩晓徒手撕开胸腔，將跳动的沧溟珠塞进濒死女婴的喉咙。

“你篡改过时间线！“柳凡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迴廊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声响。他忽然明白为何自己总能绝处逢生——高三晚自习遭遇的持刀歹徒，刀尖在刺入心臟前突然锈蚀；大四实习遭遇的海难，救援船出现的时机精准得像计算过潮汐。

韩晓的冷笑震落祭坛顶端的碎岩。她扯断缠绕在腕间的海蛇，任其化作液態金属渗入地缝：“播种者需要完整的时空闭环。我每次逆转局部时间，就相当於在罗盘上钻个孔洞。“

她突然剧烈咳嗽，蓝黑色血液落地即燃，火焰中浮现出柳凡母亲坠入时空裂缝前的最后微笑。

柳凡的液態鎧甲突然沸腾。他冲向第五根石柱，徒手挖开表面滋生的珊瑚状结晶。

战火纷飞的上海滩，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少女正在码头焚烧古籍。她颈间的月牙吊坠突然迸发强光，將追兵凝固成琥珀。少女转身时，柳凡在她瞳孔深处看到了韩晓的星轨状虹膜。

“那是......第五代守护灵？“柳凡踉蹌后退，发现祭坛地面的血浪纹路开始旋转。他的运动鞋被腐蚀得露出脚趾，伤口处却长出细密的银鳞，“这些石砖不是血凝成的，是歷代守护灵的时之骸！“

韩晓的银髮突然暴涨，发梢刺入柳凡周身大穴。剧痛中，他看见两人之间浮现出青铜罗盘的虚影，八道裂痕正缓缓向中心聚拢：“当年我撕裂沧溟珠，把'可能性'封存在不同时空。现在需要你用新生的第九珠......“

祭坛的震颤打断了她的话。三根石柱同时迸裂，飞溅的碎石在空中化为青铜齿轮。柳凡翻滚著躲过飞旋的利齿，液態鎧甲重组为臂鎧形態击碎迎面而来的沙漏。金砂泼洒的瞬间，他看清了每个时间锚点背后的真相：

第七根石柱封存的是某个雨夜。穿白大褂的韩晓跪在太平间，將半颗沧溟珠按进死婴胸口。当婴儿发出啼哭时，她左眼的星光骤然熄灭，发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雪白。

“你竟然......“柳凡的喉咙像被海草缠住。他终於明白体检报告上那个神秘的旧伤从何而来——锁骨处的月牙形疤痕，正是当年韩晓用指甲剖开他胸腔的痕跡。

天空中的鯨骨时钟发出哀鸣。钉在“Ⅻ“位置的郭琳琳灵体突然睁眼，泡沫状的下半身凝聚成箭矢射向最右侧沙漏：“打碎它！那是时间闭环的缺口！“

柳凡纵身跃起，液態鎧甲在背后展开滑翔翼。金砂箭雨擦过脸颊，在时空屏障上激起涟漪。当他挥拳击碎沙漏的剎那，记忆如决堤洪水般涌来：

颱风登陆的深夜，穿的確良衬衫的少女抱著木盒奔向礁石。盒中婴儿额头的珠形胎记忽明忽暗，少女哼著安魂曲將木盒推入漩涡。在巨浪吞没她的瞬间，柳凡看清少女腕间的红绳——正是郭琳琳常年戴著的同款。

“琳琳的母亲？“柳凡的瞳孔剧烈震颤。新生的沧溟珠在胸口发烫，与韩晓脊椎上的半颗珠子產生共鸣。他突然意识到，三天前剧场里刺向郭琳琳的那刀，其实是切断传承锁链的必须步骤。

“还剩一刻钟！“韩晓的嘶吼带著金属摩擦声。她的腰部以下已与青铜罗盘融合，银髮缠住即將崩塌的石柱，“快用星纹长矛刺穿'9'刻度！那是播种者的时间命门！“

柳凡在碎石雨中奔跑，每一步都踏在不同年代的时之骸上。

时间再次回到2025年，血珠悬浮在空中形成赤色银河。当他握住星纹长矛的瞬间，八百年来所有守护灵的虚影在身后列阵。

矛尖刺入时钟的剎那，柳凡看到了播种者的真容——那是由无数时空漩涡组成的透明水母，每根触鬚都连结著沧溟珠的宿主。在它伞状体中央，九颗跳动的核心正是被吞噬的守护灵心臟。

“永別了，寄生虫。“柳凡拧转长矛，液態鎧甲分解成纳米级刀刃注入敌人体內。播种者发出跨越维度的尖啸，坍塌的时空结构將所有人拋入记忆迴廊。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瞬，柳凡看到无数个韩晓的剪影从身边掠过：明朝的她挥剑斩断青铜锁链，民国的她抱著襁褓在战火中穿梭，三天前的她在暴雨里剜出左眼炼成金符......每个剪影都在化作星光前对他微笑。

当咸涩的海水灌入鼻腔，柳凡发现自己跪在海底废墟中。掌心的沙漏光斑正以不同速度流转，郭琳琳的嘆息隨气泡升向海面：“时间暂停的代价，是加速走向终局......“

“虎鯨、郭琳琳、播种者、韩晓、海妖？到底什么是真相？”

远处传来悠长的鯨歌，柳凡摸向颈间，母亲留下的月牙吊坠不知何时已变成半透明晶体。当第一缕晨光穿透海水，他看见自己的倒影里，有银髮少女正將星纹长矛递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