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清越剑鸣响起,也不见徐清寧如何动作,一道苍青色剑气如游龙掠空,山涧上盘踞百年的落魂木应声炸裂。
青丘狐火烧不断的落魂木,在徐清寧面前,如同剑风扫过落雪般轻易。
“这种无用之物,留著也是占地方。”徐清寧笑道。
负手立於崖边,青衫隨风轻扬,脚下是百丈深渊,渊底雾气翻涌如蛰伏的巨兽吐息。
徐清寧垂眸扫过手中画卷——崔怀安笔下的庆云山水蜿蜒如蛇,却在落魂涧处突兀地晕开一团墨渍,墨渍中隱约透出一线月华,斜斜指向渊底。
此时怀中日月食事此时也有了动静。
“月沉渊底,槐通阴阳。”
八个金灿灿字符显露,其上虚无縹緲的玄妙气息,令徐清寧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之前相助小狐狸时就隱约察觉到一丝异常,如今看来,是有人以阵法遮掩了气息。”徐清寧寻思著。
落魂木坚硬非常,作为阵眼最为合適。
如今阵眼被毁,隱藏起来的东西自然显出行跡。
“倒是藏得深。”他轻笑一声,指尖隨意一划。
剑气如霜,剎那撕裂夜色。
悬崖崩裂处,月光突然变得粘稠,似被无形之力牵引,顺著断崖倾泻而下,竟在渊底铺开一片镜面般的湖泊。
本该是嶙峋山体的地方,竟凭空浮著一面镜湖。
湖水非水,澄澈无比,儘是凝成实体的月华,倒映著天穹星河如坠玉盘。
徐清寧踏空而下,足尖轻点湖面。
湖心一株千年古槐擎天而立,树干虬结如苍龙,枝叶却枯萎焦黑。
“《青丘异宝录》第六卷写著呢,三生槐最后一次出现便是这青山府往西五百里的地方,每逢子时……”
当初苏小檀的话语在徐清寧耳边迴响。
“每逢子时有异象,却被人以阵法遮掩起来了吗?”
徐清寧此刻瞭然,难怪自他来到庆云县起就没察觉到什么子时异象,原来被人隱藏了。
只不过让徐清寧心中疑虑的是,眼前千年古槐虽说也算的上神木,也有一些三生槐的气息。
可当他仔细探查时却发现,这千年槐树並非三生槐本体……
“崔怀安……”
低声囈语传来,徐清寧沐然回首,只见千年古槐树根处缠绕著一缕淡青虚影——
那是个身著素白襦裙的女子,低垂著头,身形透明得几乎与月光融为一体,眉眼与崔怀安书房悬掛的柳素衣肖像一般无二!
一道声音从极远处传来。
“还不够……”
徐清寧眸光微动。
下一瞬,异变陡生!
古槐枯枝突然暴长,根系如千万条黑蛇,化作玄铁锁链破水而出。
湖面倒影中的星月齐齐扭曲,无数银丝缠上徐清寧衣角。
镜湖轰然倒卷,似天幕倾覆,將徐清寧彻底笼罩在月光与槐影交织的囚笼中。
以千年古槐为阵眼,阵下藏阵!
“徐道友,此局请君入瓮!”
崔怀安的声音自虚空中传来,温润中透著一丝癲狂。
囚笼里,徐清寧抬眼望去,只见那素来斯文的主簿此刻凌空立於悬崖之上。
衣袍被山风鼓盪,眼底泛著幽绿暗光,唇角笑意冰冷如刀。
“千方百计为你,徐道长,你输得不冤。”
话音未落,古槐根系已缠上徐清寧脖颈。
徐清寧却不闪不避,任由身躯被黑潮吞没,唯有一声轻笑散在风里。
“痴人执念,倒比剑有趣。”
——唰!
最后一缕月光湮灭,镜湖重归死寂。
崔怀安俯瞰空荡的渊底,袖中手指抚过一枚褪色的簪子。
簪上刻著极小的“素衣”二字,字跡被摩挲得模糊不清。
“快了……素衣,最大的阻碍已经除去,很快就能……”
崔怀安低语著转身离去,山风捲起他衣袖。
衣袖下是一柄小臂长短的玉尺,尺身月光一照,显露一行字跡。
正读,安神。
逆读,锁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