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镀上檐角时,周大福把白芷塞进徐清寧袖筒。
“三钱银子!治肾亏不含糊!”
瘸腿在青石板上踩出夸张的响动,惊得街边餛飩摊汤勺叮噹。
“周瘸子又坑外乡人!”卖婆子攥著绢帕嚷嚷。
“上月他拿艾雪草充灵芝糊弄赵员外,小道长,可莫要受骗了。”
巷口卖炊饼的老汉也跺脚:“道长莫信这瘸子!他昨日还卖我治脚气的黄连膏!“
周大福立刻抄起竹杖作势要打:“王阿婆舌苔发青还敢多话?今夜腿疼可別来求老儿的虎骨膏!”
“还有你王老汉,再加二钱附赠你一壶壮阳酒!”
炊饼老汉訕訕,街角的挑菜妇人啐笑躲开。
周大福舌战群儒的空档,还不忘將一株月见草悄悄滑进徐清寧的药包。
徐清寧无奈收下。
待徐清寧身影转过街角,周大福才踉蹌栽进院中。
竹帘扫过满墙斑驳药柜,惊起本泛黄医典。
周大福哆嗦著摸出匣底墨蓝草株,叶片磷光如怨灵瞳眸。
深吸一口气,周大福直接將毒草吞下。
毒草入喉剎那,只不过呼吸的功夫,周大福顿时只觉得钻心的痛袭来,蜷在满地药渣里抽搐,溃烂手指却死死攥著地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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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外,徐清寧忽然回望。
嘆息一声,徐清寧並指截断一缕暮风。
霜白剑气如游鱼钻入窗缝,悄悄缠住周大福渐弱的心跳。
周大福只觉得一道熟悉气息钻入,蜿蜒盘旋在心脉附近。
如同夏伏天浸入冷泉,那钻心蚀骨的痛苦瞬间减弱了不少。
徐清寧知晓周大福想要做什么,所以他能做的,也只是护住对方心脉。
终於恢復了些力气的周大福艰难爬起身。
先是对著徐清寧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头,隨后顶著冷汗,翻出被焦黑药杵压著的泛黄本子,哗啦翻页。
烛火映得周大福溃烂的脸忽明忽暗,狼毫抖著在泛黄簿册记:
“第三千六百四十九株……”
三千余条墨痕,皆是记录著周大福吞药后的反应。
“五月廿三,吞下断肠藤,亥时二刻,十指僵如枯木,骨缝渗黑血。”
“霜降卯时,嚼食鬼手蕈,辰时三刻,掌心纹络游红丝,灼若炭烙,或可配忍冬”
“秋分夜,饮尽鴆羽露,子时末,双目生青翳,见月如裂帛,需添慈母草护心脉。”
……
只是在这几千条泣血墨痕的角落,有笔跡蜿蜒,新添行小楷:
“丙午年生辰,洹儿与义妹阿莲,食三碗长寿麵,赌技精进,胜。”
暮光下,漫过斑驳药柜时,周淮安攥著支银铃鐺沉沉睡去。
那是当年从药铺废墟抢出的婴孩襁褓配饰,铃舌早被毒血蚀成碧色。
……
月见草,三更绽放,承月华凝露。
取自深山水畔,开时如碎银缀夜,叶脉隱现流光。
采时需以竹刀断茎,留三分根须续灵性。
这小小一株草,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即便在修行之人眼中,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这是周大福经歷九死一生於山涧底部寻得的,本是去寻那毒草,却未曾想遇到了这等惊喜。
只是,他自己如今已经尝不出任何味道,比起在他那破药园里蒙尘,不如赠予道长。
徐清寧承了周大福的好意,想到苏小檀还在守家。
翻遍日月食事,徐清寧寻得一道雪耳鱼露羹。
青石板上蒸著雨雾,徐清寧撑伞拎著竹篮穿过天水巷。
卖野菌的老妇揭开布,青崖菌伞褶里还凝著晨露:“道长买去燉老鸭,神仙闻香要翻墙。”
“翻墙倒不必。”徐清寧捻起菌柄端详。
“家里还有只小狐狸,再来一张口,怕是不够吃了。”
老妇被逗笑,顺手给这俊俏道长添了两枚红菇。
银鱼摊前围著三两只白鷺。
渔家少年向著徐清寧展示活鱼。
“道长看一看?刚捞的!鱼鳃藏著一整条月光哩!”
银鱼在蕉叶间扑腾,溅起的水珠沾湿徐清寧袖口。
徐清寧递过银钱,將这最新鲜的银鱼用荷叶裹了收入竹篮。
再转角,遇到雪耳摊,摊主竟是位有修行在身的道姑。
“五十文一两雪耳。”道姑也注意到了徐清寧,往一旁铜炉添著松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