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喜鹊未啼,原是要撞霉星。”
周大福见了李驼子就直呼晦气,而李驼子见仙师请的竟然是周瘸子更是气的吹鬍子瞪眼。
“我当是哪个黑白无常坐堂,原是瘸了三十七年的铁拐周!”
若不是瞥见檐下年轻道士正逗弄著剥松子的小狐狸,二人怕是要扭作一团打起来。
“怎么?徐道长可是让我来给他看看那驼峰?”周大福阴阳怪气道。
“那我可无能为力咯,这驼峰治不了,给我把锯子,我倒是能锯的掉。”
“春雷还没劈死你这贩假药的老猢猻?”李驼子也是不甘示弱。
苏小檀捂著耳朵:“道士哥哥,他们比青丘啄羽的锦鸡还吵呀。”
看两人吵得凶,徐清寧揉了揉眉心,弹指盪开剑风,方才隔开两个斗鸡似的老头。
“不是这位李老丈,是他孙女。”
“之前上山中了蛊虫,如今祛除后身体有些虚弱,拜託你来开些方子调理一下。”
周大福一愣,看到了竹榻上的李罄。
“是那女娃娃生病了?我看看……”
李驼子虽然对周大福颇有怨言,但事关孙女,还是忍住没说话。
周大福掰开少女眼皮瞅了瞅:“核桃眼倒是精神。”
“怎的恁多废话呢?能不能治?”李驼子山羊鬍翘得似要飞天。
周大福挽袖搭脉,枯枝似的手指在少女腕上跳起儺戏。
“脉象比东街豆腐西施还润。”
隨后周大福狼毫在纸面上走得龙飞凤舞,挥毫泼墨,药方字跡遒劲如苍松。
“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气血亏空,我给开些药,好生调养七日就行。”
“当归三钱配雪莲露,煎时添些晨露……”
“这药也只是引子,这几日先別吃太荤腥的食物。”
“等脸上气色好些,你再宰只鸡燉汤给她补补身子。”
李驼子一脸狐疑的接过药方:“没给开什么假药吧?”。
嘴上虽这么说,可在看清药方时驀地顿住。
笺上飞白牵连,这字跡似在哪里见过。
“有徐道长在我敢开假药吗?”周大福冷哼一声。
“况且这方子是给小磬固本用的,换你这老棺材瓤子——”
周大福突然从褡褳掏出颗漆黑药丸。
“砒霜三钱配黄莲,专治碎嘴聒噪症!”
一听这话,李驼子也顾不得那莫名熟悉感了,只感觉火气又上涌了。
苏小檀尾巴尖勾起药丸嗅了嗅:“明明是麦芽裹山楂粉嘛!”
写下药方,周大福也懒得再在这棺材铺里多留,和徐清寧两人打了声招呼后径直带著药箱离开。
药钱?
没收。
直说李驼子的棺材钱“晦气”,收了恐要折寿。
这话又把李驼子气的不轻。
“道士哥哥,刚刚那位老伯……”苏小檀鼻子最灵。
虽说周大福每次出门前都有意用浓厚药味掩盖,但那隱藏在药味下的死意,仍旧瞒不过苏小檀。
苏小檀能闻出来的,徐清寧自然也能看出来,但也只是微微摇头。
“他已踏上他所求之路,拦不住的。”
徐清寧与苏小檀两人在前堂等候,直至片刻后,李驼子才缓缓走出。
“仙长再造之恩,老儿没齿难忘。”
老丈长揖及地,驼峰在晨光里弯成锈蚀的弓。
“老丈不如留著气力熬参汤。”徐清寧端著茶盏。
“那孩子的父母……”
徐清寧观察过,这里似乎只有李驼子与其孙女两人的生活痕跡.
李驼子嘆息一声:“小磬爹娘死在了十一年前那场毒瘴爆发,瘴气吞了半城,就剩这把老骨头掛著个小囡。”
“那老丈可知,如今的青山府如今瘴毒又起,正面临著与十一年前相同的境遇。”徐清寧不急不缓说道。
“有人借松脂运祟。”
李驼子指节倏地攥紧,面露羞愧之色。
“老丈怎能不知,但若是不依照那人指示行事,便不可能救得了小女。”
“如今有些话再不吐,怕要烂成棺材里的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