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寧摇摇头:“我知道周大福此时在哪,隨我去药园瞧瞧?”
周洹一愣,刚刚徐道长还说周大福绝非投毒之人,如今怎么换了口风。
“我要去!”周洹斩钉截铁道。
“既然道长说他並非凶手,那我便与他当面对质!”
“我也……”苏小檀冒头。
“你留下和大黄他们一起照看灶火,照顾阿莲。”
徐清寧两指勾住跃跃欲试的狐妖后领。
“当心煨过头,阿莲醒来要喝汤。”
“誒……又留我守家。”
苏小檀气鼓鼓地揪著尾巴毛,一旁大黄的尾巴反而高高翘起。
“汪!”
“走吧。”
徐清寧拂袖起身,带著周洹前往周大福的药园子。
……
穿行在阡陌间,周洹嗅到越来越浓的苦艾味。
月光洗过药圃篱笆,周洹突然僵住。
风中传来断续的捣药声,混著熟悉的药味。
腰间短刃嗡鸣出鞘,周洹瞥见茅屋窗欞漏出一线暖光。
无视了周大福所设下迷惑外人的布置,徐清寧神念一扫。
隨意捡了根树枝,叩开地下密室窖门。
霉味混著药香涌出时,周洹忽觉怀中玉佩滚烫。
十一年前刻有“洹”字云纹的玉佩,此刻竟灼得心口发疼。
壁上磷火般的幽光,照亮通路。
密室中央,周大福蜷在青铜药炉旁。
烛火摇曳处,周大福左臂缠著浸血麻布。
溃烂的右手正將青瓷瓶抵住腕脉,琥珀药液渗入皮肤时,筋络暴凸如老树虬根。
“蛇衔草炼的鴆髓。”
徐清寧轻嘆,枯枝挑起滚落脚边的药杵。
“一滴断肠,三滴焚心。”
略通药理的周洹喉头髮紧。
他从未想过,有人会將一滴便可要了成年壮汉性命的蛇衔草磨成药液,注入体內。
这是不要命了吗?
周大福佝僂的脊背突然绷如弓弦,溃烂的右手死死抠住石案。
极致压抑,如同野兽的低吼传遍密室。
徐清寧示意周洹不要出声,並指向某处。
周洹顺著徐清寧手指的方向,发现一本封皮早已泛黄的日誌。
“四月初七,焙灰吞服冥河苔,瞳转琥珀色,见黄泉野鬼市集,需松脂裹颅七日”
“腊月廿三,食腐心莲籽,酉时三刻,胸骨透光如琉璃,映见心肺缠黑丝,需辅金针渡脉”
“未年中秋,煎饮泣露兰,七窍流青雾,宜取百年槐泪滴之”
……
日誌极厚,恐有十年之久。
上边每一种毒材周洹看了都忍不住心中一跳,更別说其中更多他连认都不认得。
可看日誌记载,周大福似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拿身体试药。
看的入神,周洹下意识翻页,可余光却瞥到一个熟悉名字——
洹儿。
日誌正业写著各种毒材名称、日期、症状和可能的解药建议,而背面则是一行行端正小楷:
“今见洹儿赠乞儿炊饼,袖口破处与他娘缝补手法一般……不敢相认”
“闻洹儿风寒咳血,恨不能代。”
“洹儿畏寒,当添件夹袄……”
……
周洹翻动日誌的速度不断加快,从十年前,到五年前,到三年前,一直到……最近。
周洹指尖发颤,最新一页尚洇著墨:
“初七,今日见了洹儿,洹儿在哄睡阿莲时哼了那首“杏谣”,调子很像他娘。”
“阿莲咳症,喉间隱现青络,疑似染上毒瘴。”
药杵噹啷落地,周大福踉蹌起身,看到徐清寧与周洹,以及周洹手中那本日誌。
“徐道长......”
周大福喉头滚动,化作一丝苦笑。
“何必带他来……”
徐清寧摇摇头。
“再不带他来,这孩子怕要提刀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