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议事堂里赞成的,反对的,爭论不休,
倒是那些平民出身,尤其是代表农人利益的代表们,一个个喜不自胜。
土地啊!那可是庄户人家的命根子!二百五十亩,足够一家老小吃饱穿暖,奔个好日子了。
在他们看来,这新大陆有的是地,这法子,就是强国富民的好政策!
朱高煦由著他们吵,由著他们说,自己端坐不动,脸上瞧不出喜怒,
他就是要让这些不同的声音都冒出来,把矛盾都摆在檯面上。
等堂上动静小了些,他才慢悠悠地开了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劲儿。
“各位的顾虑,孤都听明白了。”
他扫视一圈,先看向那老儒生:“老先生说的纲常伦理,宗法传统,孤也认。但是,
咱们现在站的这地方,是新大陆!咱们开创的,是从未有过的新局面!孤在定宪法的时候就说过,与秦法异”,这才是根本!”
他声调略微提高:“人民权利平等,这是我大秦立国的基石。女子也是大秦子民,凭什么不能有自己的地?若按老先生的意思,女子无地,只能依附於人,那百姓还不都卯著劲儿生儿子?女儿片土不得,生来何用?长此以往,溺杀女婴之风一起,男女比例一旦失调,莫说娶妻生子,整个国策都要泡汤!这祸害,比什么『纲常错乱』要大!”
“这《宅地法》,就是要让大傢伙儿放开手脚生!人丁兴旺,才是国之根本!男人都討不到老婆,还谈什么人口繁盛?”
一番话,如同重锤砸下,砸得那老儒生嘴巴张了张,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溺杀女婴,男女失衡.这些后果,他確实没往深处想。
隨即,朱高煦又转向那位商人代表:“至於工商行会担心的劳力跑光,也不用杞人忧天。第一,我大秦鼓励多生,日子久了,人自然就多了,劳力还会缺吗?第二,这法案给的是没开垦的荒地,真要弄出个模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会让你们的工坊马上没人用。第三,我大秦治下,可用的难道就只有我汉家子民?这片大陆上的土著,人数可不少!日后,未必不能引进些劳力,譬如阉割过的崑崙奴,那可是—:『上好”的劳力啊!”
最后那句“『上好”的劳力”,更是让不少人心里咯瞪一下,琢磨出了別样的味道。
朱高煦继续说道:“土地,是財富之母!人口,是国家之基!这部《宅地法》,就是要让每一个大秦子民,都能在这片土地上扎下根,安安心心过日子,开枝散叶!只有这样,我大秦才能真正强起来,才能在这天底下,堂堂正正地站稳脚跟!”
他的话,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也確实说服了堂上多数人。
最终,经过足足几个时辰的唇枪舌剑,反覆拉锯,《大秦宅地法草案》终於到了议决的时候。
议事会中,自有临时推举出的主事之人高声询问:“赞同此《宅地法草案》者,请举手!”
哗啦啦-
一议事堂內,一只只手举了起来。
农人代表们几乎是想都没想,部分心思活络的儒生和商人代表,在朱高煦一番剖析之后,也举起了手。
点算结果很快出来:十五票赞成,三票反对,两票弃权。
《大秦宅地法》正式通过!
永乐八年,冬至。
新京城內,炭火在朱高煦的临时办公处烧得啪作响,驱散著冬日的寒意。
他一身监国太子常服,面容沉静。
御案上,那份誉写工整的《大秦宅地法》正式文本,静静躺臥。
內阁首辅林永康与几位核心大臣屏息侍立。
朱高煦执起御笔,笔尖饱蘸浓墨,在那法案文本末尾,一笔一划,落下自己的名讳。
“喻一一沉甸甸的“大秦监国太子印”落下,朱红的印泥深深刻在纸上,也刻在了这片新大陆的命运之上。
《大秦宅地法》!
这道法旨,自新京发出,便插上了无形的翅膀,以燎原之势,席捲帝国每一个角落!
新郑州的田埂上,泥腿子们扔了锄头。
新杭州的市集里,商贩们忘了吆喝。
新威海的码头上,船工们停了號子!
所有汉民,都被这从天而降的泼天喜讯砸懵了!
“啥玩意儿?”
“殿下颁了新法?”
“说只要是大秦百姓,管你男女,满了十六,就能白得二百五十亩地?!”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喷发般的狂潮!
“老天爷开眼!”
“二百五十亩啊!”
“官府白给?”
“你没糊弄我吧?”
“糊弄你作甚!”
“千真万確!”
“说是只要在那地上住满五年,再交他娘的十个大钱的手续费,地,就是你自个儿的了,铁板钉钉!”
“乖乖隆地咚!”
“这他娘的是泼天大幸啊!”
“我家那兔崽子明年就十六了,有盼头了!”
“咱老朱家要翻身了!”
“还等啥?”
“赶紧的,回家跟婆娘好好合计合计,得多生!”
“往死里生!”
“一个娃就是二百五十亩,这以后养老还愁个球啊!”
整个大秦帝国,彻底炸了锅!
家家户户都在狂呼,人人都在盘算。
多生娃,多拿地!
这念头,比什么都实在,比什么都诱人!
那些原本为了一日三餐奔波,愁眉不展的庄稼汉,婆姨们,此刻只觉得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
土地!
对每一个流淌著华夏血脉的子民而言,这两个字,便是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是命根子!
朱高煦这一手《宅地法》,不偏不倚,正正好好戳中了所有人的心窝子!
比任何金山银山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