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派出的侦察队终於带回了第一份有价值的情报。
他们成功靠近了一个中等规模的玛雅村落。
洞穴里,火光跳动,將几个首领的影子投射在石壁上,扭曲变形。
“香主,那些土人——跟咱们想的不一样。”
侦察队长脸色发白,嘴唇还在哆嗦,像是刚从一场噩梦里逃出来。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乾涩。
“他们有城,里头人不少,城中心有个大空地,旁边立著好几个硕大的石台子,像祭坛。”
“他们会种地,城外头是大片大片的田。城里头也分三六九等,我们亲眼看见,有人穿著里胡哨的衣裳,住石头盖的大房子,肯定是贵族或者管事的祭司。剩下的人就跟牛马一样,被呼来喝去,干最累的活。”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什么极度恐怖的画面,浑身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最要命的是他们———他们用活人祭神!”
洞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地看向他。
“我们躲在林子里,看得真真的!”侦察队长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他们把一个人绑在石台上,一个穿得像个野鸡的祭司,拿著一把黑石头磨的刀,就那么—·就那么一下,剖开了那小子的胸膛!”
“心—还在跳,就被他掏了出来,高高举著,给他们的神看!”
“底下的人,就那么跪著,看著,嘴里还哇啦哇啦地喊,跟疯了一样!”
一股寒意顺著所有人的脊梁骨爬了上来。
这比大明朝廷的千刀万剐还要直接,还要血腥!
“我们还打听到,他们的神,是一条长著毛的大蛇,叫什么『库库尔坎”。”
“他们信这个,说只有用人心和血来餵饱这条蛇,才能有吃的,打仗才能贏。”
洞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火堆燃烧时发出的啪声。
其余的坛主香主们,一个个面色惨白,有的甚至乾呕起来。
可马嵐,在听完这一切后,那张布满刀疤的脸,紧绷的肌肉竟然慢慢舒展开来。
他非但没有恐惧,反而低声笑了起来。
“啊啊啊.
笑声在死寂的洞穴里显得格外刺耳。
“好啊——好啊!这真是太好了!”
一个坛主实在忍不住,颤声问:“马香主,这——这都剖心挖肝了,好在哪里啊?”
“你们这群蠢货!”
马嵐猛地一拍大腿,从石头上站了起来,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里有压迫!有不公!有怨恨!有恐惧!而这些,不就是我们圣教最肥沃的土壤吗?!”
他激动地在洞里来回步,脑子飞速运转“有被当成牲口的奴隶,有隨时会被掏出心臟的平民,有血腥残忍的祭祀!这跟咱们在大明遇到的情况,有什么区別?!”
“甚至比大明官府压迫得更狠!那些被官府和地主逼到绝路,连活都活不下去的百姓,不就是这样才投入我们圣教怀抱的吗?!”
他猛地站定,双眼放光,扫视著眾人。
“此乃传教沃土!是无生老母指引我们来普度眾生的!”
马嵐的判断斩钉截铁。
他的计划,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从明天起,侦察队扩大范围!不要只盯著一个地方!把周围所有村落、所有城镇的分布,势力大小,都给我摸清楚!看看这些土著有没有一些心怀不满的人群,这些人群就是突破口!”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虚点。
“重点標记那些被欺压得最惨的家庭!那些孩子可能被当成祭品的,那些被贵族隨意打骂的!”
“我们要找到他们。”
马嵐的声音降了下来,带著一种冰冷而致命的诱惑,
“我们要成为他们的希望。”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海岸线上。
当初登陆的海滩附近,两名被派来建立哨站的白莲教徒正潜伏在一片茂密的红树林里。
黄昏时分,海面上雾气瀰漫。
一艘他们从未见过的船,破开雾气,向此地驶来。
船的形制有点像大明的福船,但更大,船身线条更凌厉,像一头海中的猛兽。
其中一名眼尖的教徒,浑身一颤,猛地拉了拉同伴的袖子,压低声音,牙齿都在打颤,
“你看—.—你看那船上掛的旗子—”
另一人顺著他指的方向望去。
夕阳的余暉下,一面在海风中猎猎作响的黑色旗帜上,画著一个狞的白色骷髏,髏下方,
是两柄交叉的弯刀。
那不是大明的旗帜,更不是大秦的旗帜!
那艘船上的人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衝向不远处一个土著的沿海村寨。
他们没有看到战斗。
或者说,那根本算不上一场战斗。
只听见几声沉闷的、类似火的炸响,然后就是冲天的火光和隱约传来的悽厉惨叫。
不到一灶香的功夫,一切都归於沉寂。
火光中,一个个黑影从村寨里衝出来,扛著箱子和包裹,动作麻利地返回船上。
他们看得分明,那些人,都是和他们一样的汉人面孔!
一伙汉人,驾著一艘掛著髏旗的怪船,屠戮了一座土著村庄,抢走了所有东西,然后扬帆而去。
整个过程,乾脆利落,冷血无情,仿佛碾死一只蚂蚁。
两名教徒缩在树丛里,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那艘黑色的船只彻底消失在海平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