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行明在於陵住了一个多月,然后才返回长安。
回家后,他表面上看起来並无异常,与家人相处时也是言语和煦。
但当他独自一人时,总是面露忧愁。
汉景帝七年。
这一年,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刘荣被废,刘彻被立为皇太子;二就是周亚夫接任丞相。
歷史上,周亚夫担任丞相后,因为性子太直,多次与刘启產生矛盾,为了给刘彻铺路,刘启借著甲冑的由头,再次將周亚夫入狱。
按理说周亚夫可以学周勃,放权回家养老。
但他脾气太倔,不肯低头,竟然活活饿死在了狱中。
如今周、吴两家互为姻亲。
要是周亚夫这个靠山倒了,吴家也会跟著失势。
因此,在得知周亚夫接任丞相的当天,吴矩便对吴楷进行了託梦。
【託梦时限三分钟】
梦境中,那座通天塔没有了,矗立在吴矩眼前的,是一座极为华丽的宫殿。
吴楷站在那宫殿前,正用工具量算著什么。
“吴楷。”
吴楷回过头来,见到吴矩,赶忙拜道:“曾祖父,您又来託梦了?”
“正是,你这不打算修通天塔,改修宫殿了?”
“曾祖父说的没错,以现在的材料,通天塔根本修不起来,而曾孙在看过未央宫的图样后,便想著修建一座最漂亮的宫殿来。”
吴矩与吴楷缓步行於这宫殿之中。“嗯,不错,这宫殿確实好看。”
“可惜陛下奉行节俭,都没有修建宫殿的意思。”
“没事,再等十几年,你就有施展的机会了。”
吴楷疑惑不解。“再等十几年?”
吴矩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解释,便直言道:“我这次託梦,就是要提醒你们,如今虽然有了权势,但绝不可得意忘形,丁家就是教训,明白吗?”
“曾孙谨记於心。”
“你父亲我倒是不担心,就是那吴安,需得认真警告他,当年我能够救他,自然也能收了他。”
吴矩虽然还没有惩罚吴安的能力,但以他这些年所表露的神跡,吴安肯定会害怕,这样虽然不治標,但也能够治本。
“除此之外,那就是周亚夫,你们要转告他,让他当了丞相之后,不要总和刘启对著干,明哲保身,千万不能参与太子之爭。”
“丞相?太子?”
吴楷瞪大了眼睛,目前太子之爭还处在后宫中,朝堂上並未传开,因此吴楷並不知情。
“对,刘启最后会立刘彻为太子,他才是未来的皇帝。”
“刘彻?”
吴楷皱眉思索起来,眾皇子之中,有叫刘彻的吗?
“他现在还没改名,应该叫刘彘,总之就是告诉周亚夫,让他想想自己的父亲。”
“还有,就是让你阿姊转告周阳,以后別想著买甲冑。”
“甲冑?”
“对,反正你记著就行了。”眼看著託梦时限便要结束了,吴矩又补充道:“还有最后一件事,就是等吴彦长大了,可以让他进宫去做郎官,结识一个叫张騫的人,跟著他,必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虽然不明白缘由,但吴楷还是將吴矩说的事一一记了下来。
【託梦结束】
託梦结束后,吴楷直接从睡梦中醒来。
此时已过子时,四周一片寂静。
为防忘记,吴楷当即跑到书房,將吴矩所说的事都记了下来。
丞相、太子、刘彻、甲冑、张騫...
吴楷看著这些內容,觉得每一件事都关係重大。
次日,吴楷將这些事都告诉了吴行明。
吴行明不敢怠慢,先是到祠堂过吴矩后,便出门找到吴安,对他警告了一番,而后又找到了周亚夫。
虽然许负的预言都应验了,但在经歷过新垣平一事后,周亚夫根本不信这些鬼神之说。
可吴行明与他相识三十载,已是至交,他说的话,周亚夫自然会认真考虑,不过他还是將信將疑,不敢確定。
正月初九,前殿朝议。
刘启延续了与匈奴的和亲政策,下令开放边境关市,允许汉匈民间贸易,並向匈奴输出穀物、丝绸、酒类等物资。
当然,刘启也不会傻到信任匈奴。
他让擅长与匈奴作战的李广、程不识担任边郡太守,防备匈奴入侵。
这些行政事务商议结束后,眾臣也无其他建议,正要退朝之时,大行令栗賁却突然出列道。
“陛下,臣有本启奏。”
“言。”
“皇后薄氏被废已有半年,臣伏乞陛下体乾坤並建之义,思宗社万年之计,早正母仪,以安黎庶。”
眾臣闻言,纷纷侧目看向栗賁,他是栗姬的兄长,现在站出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
但问题是,这话该由他来说吗?
刘启露出不易察觉的冷笑,反问道:“册立皇后?那栗卿觉得应该立谁为皇后?”
“臣以为,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太子德才兼备,应当立其母为皇后,以正宫闈,以安天下。”
刘启没有急著答话,殿內一片寂静。
他深深看了栗賁一眼,然后转向群臣。
“诸卿以为何意?”
群臣面面相覷,无人敢轻易作答。
其实周亚夫比较认同的栗賁的观点,毕竟皇后之位空在那里,肯定会有人明爭暗斗,不利於朝堂。
但他想起几日前吴行明的告诫,一时犹豫起来。
此时,刚从济南郡调任回来的中尉郅都,快步出列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
“有何不妥?”
“举贤尚且避亲,大行令乃是栗姬的兄长,本不应参与此议,再者,立皇后乃是陛下家事,非臣子所宜妄言,若因私情而妄议宫闈之事,恐开朝堂议论后宫之先例,於礼不合。”
栗賁闻言,当即伏地拜道:“陛下,臣是为国家社稷著想,绝无私心啊!”
刘启没有理会他的辩解,而是缓缓起身,踱步至殿中。
“诸位爱卿,觉得谁言之有理?”
殿內一片寂静,没有谁敢直接表態。
刘启见状,便挨个点名,他先望向丞相陶青。
“陶相,你以为如何?”
“臣...臣以为大行令言之有理,確实该確立皇后之位。”
“那该立谁?”
“此事...此事臣不敢妄议。”
刘启又询问周亚夫,他当然支持立栗姬为皇后,但想到吴行明嘱託过的话后,一时犹豫起来。
接连问了几位大臣,他们都觉得確实该册立皇后,但至於是哪位,就得看刘启的態度了。
就在此时,郅都又道:“陛下可还记得诸吕之祸?”
他这话说出口,就將事情又提升了一级,外戚干政,这可是自吕雉以来,最忌讳的事情。
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栗賁大惊失色,连连叩首:“陛下明鑑!臣绝无此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