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正是这个世界迟迟无法真正团结的原因。人性中存在著惰性与短视,比起改变世界,得过且过的活看要容易得多。
可他也清楚的意识到:若世界继续无动於衷,那崩坏的边缘便不再遥远。
无论是帝国,还是魔界,它们的存在,都是在不断侵蚀人类最后的良知与秩序。
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声音也微弱如风中尘埃。但哪怕如此,也总得有人站出来,发出那一声质问。
在他看来,教皇並非无知无觉之人。也许,只要有人將真相完整的摆在他面前,未来便还有可能撕裂黑暗的一角,洒下一缕光明。
三天的旅程转瞬即逝。
米里哀主教顺利抵达了教会国。
这是一片圣洁之地,街道以乳白色石砖铺就,屋脊之上镀金的圣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风铃隨风轻响,清澈悠扬的铃声仿佛將尘世的纷扰驱逐得无影无踪。白鸽盘旋於高耸的教堂钟楼前,信徒们身著朴素长袍,安静穿行在街头巷尾,低声诵念著圣典,空气中瀰漫著薰香与圣油混合的香气,令人心神寧静。
对米里哀主教而言,这片土地不仅是教会国,更是他在失去“高似锦”这一前世身份、转生至异世界后的“第二故乡”。
这里如同一座尘世中的天国,神父与修女们以虔诚的信念度日,將一生奉献於守护信仰与传递善意之中。
米里哀並非狂热的信徒,但他始终相信,宗教的意义不应是逃避现实,而是抚慰伤痛,给予人们面对黑暗的勇气。而在这片土地上,教会国所传承的信仰,正是这一理念的真实写照。因转生前曾学习过记忆与脑科学类的书籍,他能轻鬆背诵圣典;再加上掌握光明系魔法的天赋,他很快便在教会中崭露头角,最终被授予主教之职。
他始终相信,只要將真相与正义之理摆在檯面上,教皇便会做出正確的选择。
然而,现实给予他的,却是彻骨的失望。
隔著一层帘幕,他望见教皇的身影若隱若现,如梦如幻。教皇始终不露面,人们只能从那轻柔却威严的嗓音中分辨出他的存在。
“米里哀,你应当明白,我们教会国,向来不参与世俗之间的纷爭。”
“可那是屠城啊,圣父!”米里哀几乎控制不住情绪,声音中带著颤抖,“我们教会国,至少应当做出最基本的回应。十五万人因帝国暴君之命惨遭屠杀,全知全能的神,怎能容忍如此暴行?”
帘幕后传来平静却冰冷的回应:“既然这件事已经发生,便是神的默许。若尤根五世因为这件事而丧命,那也將是神的惩罚。”
米里哀咬紧牙关,低声怒道:“那十五万无辜的百姓呢?”
“他们的灵魂,將由神来裁决。纯洁者將回归神的怀抱,罪人则墮入炼狱。”
沉默片刻,他仿佛终於意识到面前这位圣父早已无法理解他所感受到的那份悲愴与愤怒。
“圣父————”米里哀喃喃,声音微弱如风中残烛。
“教会国不会与任何国家结盟,因为我们肩负的是一一守护整片大陆的神圣使命。”
“整片大陆?”
那声音带著不解,甚至些许质疑。
“你太急躁了,孩子。”低沉威严的声音迴荡在教堂穹顶,“但这些年来,你作为主教已逾五十载,对教会的忠诚,我们皆有目共睹。只是一一你近来沾染的尘俗气息,实在太重了。”
“我—.”
“不过,无需多言。”那声音骤然缓和,却更显阴森,“按照教规传承,红衣主教的位阶依旧属於你。请一一接受这份荣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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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米里哀主教只觉胸口猛的一紧,如有利器贯穿肺腑。
温热的鲜血迅速浸透雪白的教袍,朱红一寸寸蔓延,如怒放的曼珠沙华。
相传,唯有红衣主教,才有资格目睹教皇的真顏。
此时,悬掛的惟幕被一阵诡风掀起,缓缓揭示幕后真相。
帘后,那“教皇”,竟是一具身披华丽法袍的骷髏。空洞的眼窝中燃著幽幽蓝火,而整个教堂原本瀰漫的圣油香气,此刻已被腐烂户臭所取代。
他,不是神的代言人,
而是一—一只令人作呕的亡灵。
“接受永恆的生命吧。”髏口中发出沙哑而庄严的低语,“这,是神的恩典。你的性命,將以另一种形式得以延续,永世为他传道,颂扬的伟大。”
“永恆的生命—”
米里哀主教低头望著血染的教袍,咳出一口血来,目光却愈发清明。
“我拒绝,我绝不为亡灵而战。”
“亡灵是大陆唯一的真理,你不该將其视为死亡,只要能够思考,亡灵未必就不能成为崭新的生命,这是末日降临之时,全体人都能得救的唯一方式,只有成为亡灵,我们才能与这个世界共存!”
教皇大声咆哮道。
可是,米里哀主教的眼神逐渐涣散,他拒绝转化为亡灵。
因此,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