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太反常了。
此刻距离最前线还有约五公里,远处的炮火如流星划破夜空,时而照亮山峦边缘,却不足以让夏尔看清前线的实况。事实上,夏尔已开始犹疑。
“雅兰黛————·我们要不,还是撤吧。”
他终於开口。
“你害怕了?”雅兰黛勒马回头,注视著他。
她在发抖一一夏尔看得清清楚楚,那並非战术判断,而是来自本能的恐惧。这一切,
都映进了他那对紫罗兰色的瞳孔里。
“是啊,我怕了。”
“说谎。”雅兰黛轻轻哼了一声,“我其实很怕,但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怕。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若泽。明明你在我们当中是最弱的一个,却总是显得比谁都冷静。你说呢,
蕾娜塔?”
“或许这是若泽的某种天赋吧。”蕾娜塔柔声答道。
確实如她所言一一夏尔並不害怕,或者说,他不惧死亡,也不畏帝国军队。但此刻的他,却被一种深深的困惑所困扰,
从装备与兵力来看,共和国应当占尽优势,节节胜利才是常理。可现实却恰恰相反败得不明不白。这背后,必有隱情。
情报不明、盲目进军,是兵家大忌。
夏尔担心。如果雅兰黛和蕾娜塔就此深入,恐怕不只是两人有性命之忧,更可能让她魔下那支由联合王国与共和国组成的联军,在这场不对等的绞肉机中尽数折损。
这是生与死的关头。
勇气固然是人类的讚歌,但夏尔清楚,对於雅兰黛来说,真正的胜利,不应建立在无谓的牺牲之上。他暗中辅佐她,不是为了让她以英雄之名殉道,而是为了让她登上能改变世界的王座。
“我恳请你,撤退吧,雅兰黛。”
“你可以走,我不会。”她斩钉截铁的回道,“我既为帝国皇女,就不能在我的同胞做出如此残暴行径时袖手旁观。我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
“这是鲁莽。”
“是,我知道。”雅兰黛平静的说,“我知道你比我冷静、理智,但有些时候,我们必须鲁莽。共和国给予了我信任,我不能只是个躲在后方、空谈仁义的人。”
“那这些士兵呢?”夏尔提高了声音,“你要带他们一起去死吗?”
雅兰黛策马转身,大声朝身后的队伍问道:“你们愿意追隨我吗?”
“我们誓死追隨雅兰黛殿下!”士兵们齐声回应。
夏尔的心一沉。
他们若是继续前进,恐怕十人中活下来的,不到一人。
他沉默了数秒,忽然转身,头也不回的拔腿离开。
“我不会陪你们送死。我还想活下去一—恕不奉陪。”
“懦夫!”队伍中有人愤怒的喊道。
儘管夏尔在军中颇有好感,那张俊朗的脸庞,搭配一头微卷的茶色长髮,总是能轻易贏得信赖与亲近。但这一次,他的转身太过决绝,让不少人都然无语。
雅兰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既有失望,也有一抹冷淡的瞭然。
“唉,若泽——我果然高估你了。你终究只是个赌徒,不是疯子。”
“其实——在那样的景象之后,我理解他。”蕾娜塔低声道。
风在耳边呼啸,前方的战火依旧未熄。
死亡与命运,就这样在夜色中划下了分界线。
夏尔必须离开。
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一现在的帝国军队,並非雅兰黛所能抗衡的对手。若没有某种足以扭转乾坤的力量,她与魔下的士兵,只会被那片战场吞噬殆尽。
可惜,一个整日游手好閒、抽菸喝酒、沉迷赌博的无赖一个名叫“若泽.德雷福斯”的男人,根本不可能拥有那样的力量。
但有一个人曾经拥有。
那人曾是魔界远征军的一员,被血姬囚禁於永夜深渊,却又藉助婕好的圣咒之力从地狱逃脱。他,是少见的毒系魔法师,肩负著帝国“蛇元帅”之名的夏尔.斯维里。
真正的夏尔。
若是在眾目之下动用那股力量一一一切偽装都將不攻自破。夏尔不能让这一切发生。此刻,必须有人扮演逃兵的角色,而他正是不二人选。
为此,他甘愿背负“懦夫”的骂名,去独自解决这场无法告人的危机。
他逐渐远离了雅兰黛、蕾娜塔,以及那支尚未陷入绝境的队伍,直到所有目光都彻底从他身上移开。
確认无人跟踪后,他才停下脚步,长长吐出一口压抑已久的白雾。
他轻轻一挥手,一柄细长的宫廷剑自虚空中应声而出。
翠绿色的毒蛇在剑身上游走缠绕,剑锋微颤,散发出幽幽的毒雾,宛如蛇信轻吐,悄然撕开夜色。
“婕妤,”他低声道,“陪我跳一支舞吧。”
话音落下,紫罗兰色的双眼骤然亮起,仿佛星光坠落人间一一神圣的白芒从他的瞳孔中进发而出,如同一道审判的启示,预示著黑暗中即將甦醒的真正杀机。
毒系魔法与圣咒术在这一刻交织於夏尔的全身,宛如两种截然不同的律动共鸣著,散发出诡异而神圣的光芒。
“估计这一战打完,我膝盖得疼上两天真是越来越不拿老年人的身体当回事了。”夏尔一边舒展肩膀,一边低声嘟囊,语气里带著几分无奈的调侃。
“你才不是老人呢,夏尔。”
那声音宛若清泉拂面,却又带著轻柔的戏謔。
说话的人,正站在他身后一一银髮如雪的修女,美丽得近乎不真实。她身穿修女长袍,剪裁贴身,勾勒出一如既往的丰曲线。略显肉感的绝美大腿包裹在洁白的过膝丝袜中,蕾丝边上有十字架的图案,脚下高跟鞋踩在灰尘飞扬的地面上,每一步都透著优雅与力量的並存。
她嘴角含笑,神情既温柔,又透著一丝玩味,如同在欣赏一出熟悉的戏剧。
她的双臂,轻轻从后面环绕住夏尔的脖颈,同样绽放著神圣光芒的紫罗兰色眼眸注视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