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依旧慈祥温柔,与手中散发死气的匕首和那片如地狱般的鬼火形成了极度扭曲的反差。
冰刺命中一一其中一根刺穿了他的肩膀。
然而尤根连眉头都未皱一下。没有血液,没有疼痛的反应。他宛如一具没有痛觉的空壳,站立原地,平静如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雅兰黛喃喃。
尤根缓缓转头看向她,声音轻柔:“我放不下你,雅兰黛。我没有恶意“
我是你的父亲。”
这真的是她的父亲吗?
还是说只是被亡灵魔法操控的残影?亦或是一场可怖的梦境?
雅兰黛的心开始剧烈动摇,思绪纷乱如麻。
“父皇您还—是人类吗?”
“我早已死去。”尤根轻声道,“当利剑刺入我心臟的那一刻,我的生命就已经终结。但雅兰黛,生命只是痛苦的咖锁。这世界太乱太苦,你的挣扎只会让伤口更深,唯有死亡,才是最温柔的归宿。死亡不是终结,而是神明的爱与救赎。请接受我的『赐福』”吧——我的女儿。”
“你不是我父皇”雅兰黛声音颤抖,身影摇曳。
“你还年轻,容易被世界欺骗。”尤根语气不带责怪,只有温和,“但没关係,父亲会替你做出正確的选择。”
他手中的匕首忽然亮起幽光,漆黑的刃身仿佛吞噬了周围的光芒,一道道扭曲的符文在空中浮现,构筑起一个令人心悸的魔法阵。
“那是一一结界领域魔法?!”见多识广的蕾娜塔猛的抬头,柳眉紧,神情凝重,认出了魔法阵代表什么。
只有最顶尖的魔法师,才有能力开闢出专属的异次元空间。在那片由他们意志构建的结界领域內,他们就是无上的神,拥有绝对的掌控权。
可以说,结界领域魔法既是幻境,也是一个魔法师內心创伤的具象化体现。
尤根用缓慢的口吻,如歌唱般吟唱著:
“伟大的圣康坦啊,吾昔日之荣耀,今皆为尘埃。
帝王之城,今化为墓冢;忠诚之骨,今化为刃。
神明已离,太阳已死,唯有死亡恆久不灭。
在此吾赐予生者最后的救赎於腐朽中重塑秩序,於死亡中铸就永恆。
圣康坦的伤痕!展开吧!cicatriregalis!”
一道宛如雷鸣的裂响从天而降,大地隨之扭曲。
整个宾馆连同地基,被一股无形之力拔地而起,天地瞬间顛倒。一圈圈暗红色的魔法阵从地面蔓延,接连吞噬房屋、树木、街道—空气如水般波动,空间仿佛被一口巨大的黑洞吸入。
雅兰黛惊呼一声,蕾娜塔急忙伸手护住她,然而她们脚下的地板开始崩解,
周围景象化作一卷卷漩涡碎片。
下一秒她们出现在了另一个世界。
天幕如腐肉般泛著青灰,乌云堆积,电闪雷鸣。太阳不再明亮,只剩一轮苍白的圆盘悬於空中,仿若死者的眼球。
风中夹杂著灰尘与骨粉,散发著尸骨燃烧后的甜腥。
城墙断裂,穹顶塌陷。
眼前的“帝都圣康坦”早已不復往日辉煌,化作一座巨大的坟墓。昔日的宫殿如病变臟器般耸立在废墟之上。
曾令世人仰望的光甲骑士团,身披精钢鎧甲的荣耀战士,如今却成了披著破损旗帜的骷髏骑土。
他们无声列阵,眼眶中燃烧著蓝绿色的幽光,
魔法师们的高塔早已倒塌,在断垣残壁间游荡的是亡灵术土,他们的法杖缠绕著死蛇与人骨,低声咏唱令人心神崩溃的咒语。
更可怖的是1
空中漂浮著一群幽灵,他们如神职者般披著半透明的圣袍,温和地对著每一个活人微笑,仿佛在说:
“別怕,来死吧,死后你就不会再痛苦了。”
雅兰黛甚至还看见了自己的母亲蜜丝緹皇后。
尤根站在废墟高台之上,头戴皇冠,脚步轻盈,如同君王归位。
在这个他创造的结界中,他是神。
天空隨他喜怒而变,空气密度因他意志而凝固。他甚至只需一个念头,便能让整座倒塌的圣殿在眼前重建,又一念崩塌成灰。
他自光落在自己曾深爱的女儿身上,轻声而坚定地道:
“欢迎回到圣康坦,雅兰黛一一这才是,它真正的模样。”
剧烈的异变惊动了整座驻地,雅兰黛魔下的士兵们纷纷从梦中惊醒。
“这是怎么回事?!”一名精灵族女兵惊声问道,目光在破碎的空间与幽暗的天幕间游移,满脸的不安。
“这———究竟是哪里?”另一位士兵颤声开口。
“这里是—圣康坦。”有人喃喃回应。
但这並不是他们记忆中那个光辉灿烂、象徵荣耀与文明的帝都,
血雾瀰漫,高空飘扬的帝国月桂冠旗帜早已被血浆浸透,色泽暗沉,残破不堪,却仍高高悬掛在那座阴影下的宏伟宫殿之巔,仿佛是讽刺,也是警示。
蕾娜塔紧握法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我们恐怕这次真的没有退路了,雅兰黛。这种魔法——是灭国级的。”
雅兰黛望向空中那座亡灵宫殿,终於鼓起勇气,高声呼喊:
“父皇!若您只是要带我走,那又何必牵连我的朋友们?!他们是无辜的!
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就够了!”
尤根的身影缓缓自高台上走下,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这正是赐福啊,我的女儿。正因为他们与你亲近,是你珍视之人,作为父亲的我,才愿意將这份“福祉”慷慨赐予他们。死亡,是最彻底的安寧,是唯有深爱之人才配得的归宿。”
他顿了顿,眼神忽然转冷,语气低沉地补上一句:
“不过一一若真要说谁不配赐福,在这片领域中,確实有那么一个人—““-他不该得到安息,也不该被宽恕。”
尤根缓缓抬起目光,望向远方那扭曲火焰与暗影交织的废墟边界,眼神中闪烁著复杂的情绪。
“他—应该被诅咒。”
“我说得对吧?”尤根轻声喃喃,“我曾经,最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