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就我们两个?”雅兰黛结巴了一下。
“你也可以带上几个你信得过的人,比如——蕾娜塔?”
“倒是可以。”雅兰黛点了点头,隨即又眯起眼,“不过,我得先问清楚,你说的『外面』,指的是哪儿?”
“共和国要塞城市埃尔萨摩的外围一一也就是帝国侵略军的前线驻地。”夏尔语气轻描淡写,“他们已经在那里扎营快一周了。自从被我布下的毒阵挡住后,就只敢发动些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我怀疑,帝国內部可能出了什么变故。”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顺便一提,今天我还安排了几位朋友与你见一面。他们应该已经抵达我指定的集合点。只要不出意外,他们会是你魔下重要的助力。”
“—你到底背著我,做了多少事?”雅兰黛微微皱眉,语气中带著难掩的复杂情绪。
“用你全部的聪明才智自己去猜吧,殿下。”夏尔耸耸肩,一如既往的不肯直接说明雅兰黛冷哼一声,转身回旅馆去找蕾娜塔,步伐带著些许不甘,也带著一丝莫名的期待。
“等我一会,我洗一个澡就出来。”
在得到蕾娜塔的回覆后,雅兰黛在院子外等著。
许多思绪便缠绕了上来。
“可恶—·可恶.”
自从得知“若泽.德雷福斯”只是个假名,那名她一直以来视作游手好閒、满口胡言的混帐,竟然就是曾经叱吒风云的帝国元帅一一夏尔.斯维里,一切都变了。
每每想到这里,雅兰黛的心绪便如乱麻般难以理清。
她曾一度將夏尔.斯维里视作罪人、叛徒,甚至是毁灭她一生的仇敌。可如今,隨著真相一层层揭开,她不得不承认,他的解释合情合理,甚至在逻辑上天衣无缝。更何况,
一路走来,无数次死里逃生,她原以为是自己的幸运庇佑,但回头细想,那些看似偶然的脱险,皆是他在暗中出手一一悄无声息的操控全局,替她挡下每一道死劫。
她曾被仇恨吞没,如潮水般汹涌,將她裹挟向前。
可当那仇恨被冲刷殆尽后,留在她心底的,只有一种令人手足无措的复杂。
她的亲生父亲想要她的命,而夏尔,却一次次拼死保护她。
他明知她的恨意,却从未反驳、从未逃避,全都坦然接受。
她的心,乱了。
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一一这个男人,本应是垂暮老者,可因为血姬的同化,他的容貌竟回到了年轻时的模样。茶色的微卷碎发自然垂落在额前,柔和却不凌乱,勾勒出一张带著几分疲惫、却从容而优雅的脸庞。
他的紫罗兰色双眼,传闻是某位钟情於他的女子献身之后赐予的顏色。
那眼晴里,总潜藏著深深的沉默与未愈的伤痕。他讲述悲剧时语气平静如水,可那平静之下,是刻骨的悲凉。他的微笑,温柔得像一滴將落未落的泪。
他表面上吊儿郎当、玩世不恭,可面对战爭的残酷,却总能毫不犹豫的直视。
他本可以选择轻鬆的人生,与掌权者同流合污,顺势而为,成为时代的走卒。
可他偏偏一次又一次的逆流而上,为心中残存的信念执剑赴战,哪怕遍体鳞伤,也从不后悔。
他说,他把钱全赌光了。
可事实上,那些金银,全被他匿名捐给了穷人,自己分文未留。
这就是夏尔.斯维里。
他不需要被理解,也从未向人解释什么。
可正是这样一个人,让她再也无法从內心將他视为敌人。
“明明是个老傢伙,干嘛还长著一张这么让人心烦的脸?混蛋,混蛋!”
雅兰黛一边嘟囊著,一边狠狠的端向旅馆的墙壁,踢得灰尘四溅。
她的心跳得厉害,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她不得不承认一一那个老东西,长得確实挺帅的,实在让人火大。
曾几何时,她也曾在书页之间仰慕那个名字;如今,那传说中的帝国元帅竟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褪去了神坛上的光辉,不再是雕像中保境安民的英雄,而是那个会与她插科打浑、懒洋洋抽著烟、偶尔又一脸认真讲战术的.夏尔.斯维里。
雅兰黛死死咬著嘴唇,不让自己露出半分动摇。
有些事,她寧可咬断牙齿也不会承认。
更何况,她真的很不爽一自从暴露身份后,那个混帐傢伙就不自觉的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家长嘴脸,总用那种“我懂你”的语气看她、劝她、教育她。
“怎么了,雅兰黛?心烦?”楼梯上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蕾娜塔打著哈欠走下来,揉著惺的眼睛,慢吞吞的打量著她。
“没、没有啊!谁会因为夏尔那傢伙心烦?”雅兰黛立刻跳了起来,神情紧张,“我刚才只是在练踢技而已!对,你想啊,如果我哪天剑被人夺走了,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我得用腿攻击对手!”
说著,她又猛的朝土墙踢了一脚,似乎想以此掩饰心头的慌乱。
蕾娜塔轻笑一声:“你啊,总是这么不坦率。”
“別用这种『我早就看穿你”的语气跟我说话好不好?”雅兰黛气呼呼的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和夏尔,简直是一个德行!哼!”
她一边说著,一边转过脸去,耳根却悄悄染上了一抹薄红。
有些话,是打死也不能说出口的。
“走吧,蕾娜塔。夏尔邀请我们去前线探查敌情。虽说那老傢伙確实有点本事,但也不能太信任他,还是得保持警惕。”
“嗯,我知道。”蕾娜塔轻轻点头,唇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正好,我也有不少问题想当面问问夏尔.斯维里。”
今日的她,难得盛装出行,打扮得比平日里认真许多。
湛蓝的长髮如流水般垂落,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那张总是半睁著眼、慵懒得仿佛刚睡醒的面庞,隱约透著几分与夏尔相似的漫不经心。可偏偏,那一袭剪裁精致的魔法长袍藏著不少小心思一一布料贴身而柔顺,將她的身形勾勒得更加娜有致,尤其是胸前的曲线,较之平日似乎饱满了几分,令人难以忽视。
她看似隨性,却从不马虎。
就像她口中的“提问”,恐怕远不止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