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终于要做鲤跃龙门了,谢清欢立刻将浸泡在盆里的鲤鱼捞出,紧跟着按师父的吩咐切配葱姜蒜末。
不同于松鼠鳜鱼和珊瑚鱼,醋鲤鱼不必挂太厚的糊,炸制的时机亦有讲究,炸出来不仅要昂首翘尾,整体曲线更应呈现出跃动的动感,若非如此,又怎能叫鲤跃龙门?
吴铭将鲤鱼内外的水分擦干,表面挂糊,刀刀口的鱼腹内侧也挂上糊。
起油锅,待油温烧至六成热,拎起鱼尾鱼头,两面反复炸制,使鱼尾保持一定的弧度。
等炸至定型,整体放入锅中,用筷子挑开鱼嘴,拨开肚子和鳃,使其充分翻卷。
炸鱼的同时配制醋汁。
相较番茄汁,醋汁更见功夫,太稀或者太稠都不行,火候也须拿捏到位,才能完美挂糊。
另起一锅烧油,加入葱姜蒜末,煸香后添入醋,至醋大量起泡,加入适量的水、和酱油提色,烧至冒大量白泡,加入水淀粉勾芡,大火收汁。
将炸制金黄色的鲤鱼捞出摆盘,淋上热稠的醋汁。
“哇!”
看着鲤鱼摆盘后的造型,谢清欢忍不住惊呼出声。
“走菜——”
……
“鲤跃龙门——”
灶房里传来一声报菜名,似是触发了关键词,店堂里的众考生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灶房。
布帘掀开的刹那,众皆瞠目,随即满堂喝彩。
但见一尾金色鲤鱼被炸成饱满弓形,首尾高高扬起,活似跃出水面,动感十足!
在座有不少人品尝过松鼠鳜鱼,只是松鼠鳜鱼已炸至“面目全非”,而这道鲤跃龙门不仅保留了鲤鱼的原貌,且跃动的姿态极其鲜活,寓意深长,恰合众人的心境。
“好一个鲤跃龙门!当真惟妙惟肖!”
“这菜怕也只有吴掌柜才能做出来罢!”
“吴掌柜真是有心了!”
不消问,这定是吴掌柜专为在座考生所烹制,以期讨个好彩头。
李二郎将鲤跃龙门就近放在苏轼四人桌上。
欧阳发双眼圆睁:“怎的只做了一份?”
“每桌一份!这菜讲究个鱼热、油热、酱汁热,正所谓——”
“一热顶三鲜!”
众人几乎异口同声,在座皆是吴记熟客,谁还不晓得这个道理?
李二郎笑起来:“正是!此菜须现炸现做,趁热品尝,还望诸位耐心稍待。”
苏轼四人不曾见识过松鼠鳜鱼,正因如此,这鲤跃龙门的造型带给四人的震撼尤其强烈,菜一上桌,视线便被牢牢吸引,至于旁人的对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四人盯着盘中仿若高高跃起的鲤鱼,酸甜咸鲜诸般香气随袅袅热气扑了满鼻,勾得腹中馋虫直叫唤,却不忍动筷。
终是苏轼率先举箸,筷尖夹住一块翻卷的鱼肉,轻巧撕下,送入口中。
醋汁的滋味霎时在舌尖上绽开,酸中带甜,不浓不淡,相得益彰。
“咔嚓!”
非常轻微的一声脆响,外层薄薄的酥壳应声破裂,包裹在内的热气挟裹着鱼鲜味汹涌而出,鱼肉嫩得惊人,咸味打底,极大程度地保留了鱼肉的清鲜本味,炸物的油香随咀嚼缓缓渗出。
不仅造型一绝,滋味亦是绝佳!
苏轼微微闭目,细细品味。
邻桌的欧阳发看在眼里,只觉口中津如泉涌,连咽几口唾沫,忙问:“如何?”
苏轼以筷尖虚指盘中:“吴掌柜烹制的菜肴,滋味自不必说,此菜寓意尤妙,吃了这鲤跃龙门,今科何愁跃不过龙门!”
众人轰然大笑,纷纷打趣:
“照子瞻所言,我等今日皆食此菜,莫非今科皆能跃过龙门?”
“有何不可?”
“然则状元郎仅取一人,东华门外唱名之时,由谁来当这龙头?”
“自是谁吃得多便由谁当!”
话音未落,苏轼已闪电般探出筷子,直取最厚实的一块鱼肉,唯恐落后旁人半分。
李二郎将剩下五份鲤跃龙门逐一端出,过不多时,菜便上齐。
店堂里立时安静下来,唯余杯盘的磕碰声和细碎的咀嚼声。
众人哪还顾得上读书人的斯文,一个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鲤跃龙门的争夺尤其激烈,苏轼的戏言众人自不会当真,然解试在即,谁不想讨个好彩头呢?
跃龙门的鲤鱼转眼仅剩骨架,其余菜品亦尽皆见底,轻微的饱嗝声此起彼伏。
苏辙将杯中凉茶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仍觉差点什么,想了想,扬声唤道:“再来一盘冰西瓜!”
还来!
吴铭哭笑不得,这是第四盘了。
该说不说,小苏是会吃的,知道最后来个甜品扫尾,当然,也可能是单纯没吃过瘾。
吴铭切八牙西瓜装盘,亲自端出。
放眼环视,只见各桌尽皆杯盘狼藉,按他的预想,今日备的菜只多不少,竟教这群书生几乎吃得一干二净!
战斗力惊人啊!
他将西瓜置于桌上,笑问:“今日的菜量可是不够?”
“足矣!这菜量正合适,再多便吃不下了!”
众人抚着鼓胀的肚皮,明知不雅,喉间却难以抑制地涌出嗝声。
吴铭又问:“不知今日的菜品可合诸君的口味?”
“吴掌柜做的菜岂有不合口的!”
“是极!六月间,某日日来贵店用饭,既没吃过重样的菜,亦未吃过不合口的菜!”
“有吴掌柜特意为我等烹制的鲤跃龙门,今科何愁不能高中!”
欧阳发亦开怀大笑,突然便有了自信:“然也!今科高中有望!”
你还是洗洗睡吧……
吴铭暗暗腹诽,面上仍笑吟吟地应和。
“诸君可还记得我等的约定,若我等高中,便联名上书,举荐吴掌柜执掌琼林宴!”
“自然记得!届时,还望吴掌柜莫要推辞。”
琼林宴吴铭自然知道,始于宋初,宋太祖确立殿试制度后,首次在琼林苑赐宴新科进士,此后形成定制。
帝王一般不亲临其地,但会派使者赐诗,有时还会特别吩咐御厨烹制一些御膳送到宴席上,对新科进士来说无疑是莫大的荣耀。
这倒是个极佳的机会,他自然乐得接受,拱手道:“那便预祝诸君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