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日头暖烘烘地照在祠堂青石院地上,几十领大晒席铺开,堆著小山包似的各色种子。
金黄的小米粒、灰褐的籽、滚圆的黄豆……空气里瀰漫著陈年穀仓的乾燥气味。
林砚挽著小袖口,蹲在最大一摊小米种前,棋盘在意识中精准测算出所有种子的发芽率。
他不用筛子簸箕,就伸出两根手指头,像点豆子似的,在麦堆里飞快地拨拉、捻动。
拈起一粒,对著阳光眯眼看看饱满度,指甲轻轻掐掐硬度,偶尔还凑到鼻子下闻闻气味。
动作麻利得不像个孩子。
被他挑中的麦粒,颗颗滚圆饱胀,闪著健康的淡金色泽,单独放进旁边簇新的细竹篓里。
被淘汰的瘪粒、破皮粒,则无情地扫到角落的大簸箕里。
“哎哟,这粒多饱满!咋也给扔了?”六婶心疼地想捡回来。
“婶子,这粒胚芽发暗,看著饱满,里头坏了!”林砚头也不抬,手指精准地又捻出一粒淘汰品。
实际上是棋盘测算出这些种子不能发芽或有病变的。
旁边的林茂田和林广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异,这孩子挑种的眼力,比他们这些老把式还毒!
所有经过他检测的种子,林砚全部进行气运合併,这才是他敢鼓动村民提前春耕的底气。
真正开犁下种的那天,林砚和少年团的所有成员像个小监工,背著手在刚翻开的、还冒著新鲜土腥气的田埂上巡视。
走到林铁蛋家负责的那块向阳好地,他蹲下身,小手在湿润的泥土上比划:“铁蛋哥,停!这窝下十粒!”
扶著点葫芦(播种器)的林铁蛋爹有点不愿了:“十粒?往年顶多七粒!这……这挤成疙瘩,苗能长开?”
“愿赌服输!”林铁蛋突然吼了一嗓子,脸红脖子粗地挤到他爹林老栓跟前,一把抢过点葫芦的窝距尺杆,“爹!字据上摁的手印呢!缩两寸!就缩两寸!”他梗著脖子,把那根標记著传统窝距的木尺杆,“咔吧”一声,硬生生掰短了两寸!断茬新鲜刺眼。
“小兔崽子!反了你了!”林老栓气得扬手要打。
“茂田叔!”林砚目光转向眉头拧成疙瘩的林茂田。
林茂田看著林铁蛋手里那截断尺,又看看周围少年团半大小子们灼灼的目光,最后狠狠一跺脚,旱菸锅敲在犁鏵上,鐺啷作响:“听他的!缩!都给我缩两寸!下种数,他说加几粒就加几粒!谁再囉嗦,秋后减產自己担著!”
林砚用小木棍在鬆软的土里戳出个小浅坑示范:“看,窝挖浅点,种子挨著点不怕。今年地气暖得邪乎,苗挤著点长得更壮实,跟咱村口那抱团的老柳树似的!”他这话带著点孩子气的比喻,却奇异地让大人们心里一动。
是啊,那老树挤著发芽,不也活蹦乱跳的?
命令一下,田里景象登时古怪起来。
老把式们扶著犁耙,嘴里吆喝著牲口,眼睛却死死盯著扶点葫芦的儿子或孙子,看著他们用那截明显短了的尺杆量窝距,看著他们往点葫芦窝眼里多倒进一把种子。
点下去的窝眼肉眼可见地密集起来,像撒了过多芝麻的烧饼。
“铁蛋!窝!窝歪了!往左半指!”
“栓柱!豆种!你那窝数够了!再倒就溢出来了!”
“狗剩!籽!七粒!一粒不能少!你数清楚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