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框內,是一片无法窥探的、仿佛隔绝了所有维度感知的深邃漆黑,只偶尔有极其暗淡的、如同遥远星尘余烬般的苍白磷火一闪而逝。
並非刺骨寒意的幽冥冻气,而是一种更加深沉、带著亘古死寂和纯粹枯灭意味的……枯意瀰漫开来。
这与寒锋剑或玄寒冰心的冰绝不同,冰是终结,枯是归无。
当这扇界限模糊的“门”稳定呈现时,一个纤细窈窕、穿著朴素深青色细布长裙的身影,从那片深邃死寂的漆黑门內,如同鱼儿浮出寂静的深潭般,无声无息地滑出,落在地板上。
少女身形窈窕,面容清丽得不似凡尘中人,肤色是常年不见日光般的通透白皙,但並非病態。
她那双眼睛——纯澈的银灰色,像凝固的月辉,平静无波,没有丝毫活人的情绪,却又带著一种执行指令特有的温顺和精確。
她微微低垂著头,恭敬无比地朝著夜炤行了一个极其古老的、带著沉静意味的屈膝礼。
她的气息几近於无,如同一个精致的影子。
“殿下。”声音轻柔如柳絮拂过水麵,不带丝毫烟火气。
地府鬼侍——阿萝。
“褪尘。”夜炤的声音毫无波澜。
阿萝起身,动作轻柔却精准得像尺子量过。
她无视空气中瀰漫的冰冷枯寂气息,走到床边,小心而熟练地將顾小眠身上那件沾满血污、冻痕和尘土的衣服解开褪去。
动作轻柔至极,像处理最珍贵的瓷器,避免触碰任何伤处,尤其是那肿胀青紫的右臂和脖颈的血痕。
她从隨身携带的、非布非革的奇异口袋中,取出一套极其柔软轻薄的丝质衣物。
並非现代的睡衣样式,更像是古时女子所用的贴身中衣。
顏色並非纯白,而是极其清浅、近乎无色的淡金,如同晨曦初凝的薄雾。材质极为特殊,看似轻柔,却隱隱流淌著微弱如萤火的淡金光泽,仿佛將最纯粹柔和的晨光织入了布料。
样式简洁而包容,完美覆盖住她缠著的肩胛和冻伤的皮肤。
阿萝像是最精密的绣娘,小心翼翼地將这套淡金中衣为顾小眠换上。
穿好中衣,顾小眠身上沾染的血污、尘土和浓重的寒铁气息终於被这层温软的光泽隔绝了七分。
夜炤这才再次俯身,依旧是那个平稳的姿势,將身著淡金中衣的顾小眠横抱起来。他的动作依旧沉稳,但双臂承托的力道似乎细微地调整过,更加避开了她右臂所有的关节和冻伤区域。
他抱著顾小眠,一步便跨入了那扇悬浮著的、边缘模糊流动著暗紫死光的空间之门內!
光影瞬间切换。
门外是阳光微熹的宿舍臥房。
门內……
踏入这扇门的剎那,仿佛步入另一个时空。
空气骤然变得温润而潮湿,带著一种奇异的、如同千年石蕊苔蘚和地心暖玉混合的古老醇厚感。
眼前是一个並不算特別宽敞的石室。
光线朦朧,並非来自灯火。
整个石室穹顶和四周墙壁的材质是一种深沉的、吸收了所有散逸光线的墨绿色暖玉!
它们在无光自晦,但壁面內部,却自然流淌著如同活物般、极其柔和而丰沛的淡金色光脉!
这些光脉如同巨大的叶脉纹理遍布整个空间,將石室內部映照得一片通明柔和,散发著令人心安祥和的暖意。
石室中央,便是一座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