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心里会这样难过。
按理说,作为一名野生动物救助员,他该习惯分別才对。救治、放归,是工作的一部分,是他每天都要面对的结局。但理智上……和实际上的体会却不一样。
他自己也知道,如果那只鹰没有那么亲近他,没有用喙轻轻啄过他指尖、没有在他招手时飞回来站到他臂上,或许他不会有这么深的不舍情绪。
可它偏偏太聪明了,听得懂他说话,信赖他、依赖他,甚至……在某些时刻,他觉得他们之间,不只是救助者与被救者的关係。
是朋友,或者家人。
他们真正陪在彼此身边了一段时光。
从它羽翼未丰时的小心翼翼,到学会飞翔、学会狩猎、学会在他手臂上稳稳落下。他亲眼见证了它的成长。也正因为这样,放手才格外艰难。
当天傍晚,天空泛起一层薄暮的金光。夕阳在山间慢慢垂落,染红了云霞,也將山的影子拖得很长。
孟閒站在窗边,肩背被余暉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他眼神沉静,时不时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
明知道希望渺茫,可心底还是忍不住有些期待——
也许它会飞回来呢?
也许它还记得基地的方向,还记得这个窗台、这栋木屋,还有他……
可直到日头彻底沉下山,天光一点点暗去,风吹动窗前的叶子,他也没再看到鹰的影子。
那一刻,他知道,它真的走了。
也许不会回来了。
姜寂雪轻轻地走到他身后,站了一会儿,看著他的背影一动不动。她明白那种情绪,那不是情绪泛滥,也不是玻璃心,而是一种真正投入之后,被抽空的落寞。
她也捨不得。
哪怕她和鹰相处的时间並不长,也一样被那双锐利却不失灵性的眼睛打动过。
“哥哥,没关係的。”她声音温柔又轻缓,“可能有一天,它会回来看你呢?”
孟閒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应了一声:“嗯。也许吧。”
风吹过窗外的树枝,带著晚风中草木的气息。他忽然觉得心口涌上一阵暖意。
他从没有想过,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身边会有人陪伴。
他原本是准备一直一个人走下去的,毕竟非盈利的救助,可以理解、愿意支持的不会那么多。
可是……她会很耐心地陪著他。
一个愿意陪他救助动物的人,一个会认真听他说鹰喜欢吃什么、怎么训练,一个明明只是陪伴了几天,却也会因为放归而感到失落的姑娘。
她不是为了猎奇,也不是为了附和,而是真的在理解他的热爱。
那种被认同、被支持、被共情的感觉,像一缕柔光,落在心上。
他转过身,看著她的眼睛,伸手,蹭了蹭她的脸颊。
“谢谢你。”他说。
这三个字很轻,但也很真。
姜寂雪仰头看他,眼睛亮亮的,笑著说:“不用谢呀哥哥。”
她想说,能遇到你,也是一种幸运。
天边最后一抹霞光也沉进了山后,暮色彻底降临。虫鸣声隱隱约约地从草丛里传来,风吹过树梢,带起微凉的夜意。
孟閒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看了看时间,声音温和道:“天晚了,我送你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