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沈正泽还是拿了一颗梨子吃。
清脆声响在寂静室內格外显眼,冰凉果肉顺著齿间蔓延,汁水清甜,裹著微酸漫过,像春日清晨山涧里融化的雪水,带著自然的鲜活。
轻轻咀嚼便化作果泥,残留著若有若无的梨香,余味悠长。
他怔了怔。
这梨子他能吃出味道?
“来人。”沈正泽唤道。
外面候著的小廝推门而入,见沈正泽坐在桌前,恭敬行礼。
“大人。”
“这些梨子是从哪儿来的?”
小廝为难道:“这……小的也不甚清楚,沈管家只吩咐小的去洗了梨子,不过小的看篮子上有桃源居字样,大抵是从桃源居买回来的吧?”
沈正泽咬了一口梨。
小廝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大人可还有其他吩咐?”
“你去告诉管家,书房书案上有一份擬好的单子,单子上列出的人家送来的女子,全部放出府去。”
小廝不敢擅自揣测他的心思,只低头应下,去转告管家了。
沈正泽吃完梨子,人清醒不少,反手探了探额头,似乎没那么烫了,反倒是屋子里的地龙,蒸的他开始冒汗。
他撩起屏风上掛的披风,披在身上出门。
天色渐暗,小廝见状,赶忙提了灯在前面引路。
“大人,您要去何处?”
“屋子里太闷,隨便转转。”沈正泽隨口道。
小廝便將他引到了后园的湖边。
平日湖边人就少,眼下木栈道上只余下点点宫灯,前面空无一人。
沈正泽发现湖边有一条小船,再远眺对面,隱约能看到几个人影。
“对面是哪里?”
“大人,对面是清梨別院啊。”小廝提醒他,迟疑道:“您要去清梨別院吗?咱们可以乘船过去,围著湖竹林那边有个小路也能过去,不过要绕远些,路多。”
沈正泽一听清梨別院,便没了想去的兴致。
他朝对岸瞥去一眼,正欲离开。
不巧就是这一眼,让他看到一个身影,十分眼熟。
沈正泽定在原地。
“对岸那个女子是谁?”他问小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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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小廝瞪大眼睛看湖对岸那一个个蚂蚁似的小点。
老天爷。
这谁能认出是谁来啊。
他谨慎地思考几秒,“小的从未去过別院,不清楚別院的人,不过这个时间想来正儿八经的主子都用过晚食睡下了,应当是丫鬟吧。”
沈正泽仍是望著那边。
正当小廝忐忑的时候,他倏地开口:“走,去看看。”
小廝就望著他走向湖边那条小船,步履甚至比散步更急迫。
“大人,您还病著呢,您小心些啊。”小廝连忙提著灯往船上跑,生怕沈正泽脑袋发热没站稳一跟头栽进水里。
看沈正泽已经坐稳,小廝放下灯笼,拿起竹竿开始划船。
夜晚湖上漆黑一片,水浓的像墨,有点嚇人。
小廝咬牙,闭著眼使劲往前划。
看不见就不怕了!
沈正泽注视著对面宫灯下映出的两个女子,在梅树下不知做什么。
忽然,视线开始偏移,身下的小船划过这一段,竟开始原地转圈。
沈正泽:“……”
他咳了几声。
小廝毫无反应。
沈正泽皱起眉毛,站起身来,“不会划船?我来!”
再从湖面上磨嘰下去,对岸人都走了。
-
冬日最冷的时候,梅却开的正娇艷。
江茉手里拎著篮子,带宋嘉寧和鳶尾在园湖边摘梅。
“姐姐,咱们摘这些梅干什么?”宋嘉寧没摘过梅,感觉薅起来还挺带劲儿,树枝一晃,就有好些纷纷落下。
“我知道,姑娘肯定是又想做茶了对不对?”鳶尾捧著一捧梅散在篮子里。
这个她可是有经验的。
上回江茉做桂茶,她就在旁边。
“梅也能做茶吗?”宋嘉寧眨眨眼。
“猜错了哦,这个梅咱们不做茶。”江茉手里拿著一支梅晃了晃。
鳶尾诧异,很快改口:“就算不是做梅茶,也肯定是做其他点心吧?”
类又不能做菜,只能是做成点心了,像桂糕那样,做出来有桂香。
江茉淡笑不语。
宋嘉寧拉著她手撒娇,嗓音很甜:“好姐姐,你告诉我们嘛~这些梅到底是做什么好吃的?”
江茉被她摇来摇去,无奈道:“好了好了,告诉你们,不过这梅做出来的你可不能吃,梅我准备用来酿酒的。”
近来食客来桃源居用饭,总是会问有没有酒,和其他大酒楼比起来,桃源居没有酒確实是一大劣势。
她打算自己酿一些有特色的酒出来。
这些梅就不错,刚好派上用场。
当下时代大多以浊酒为主,好些的酒肆也有清酒,不过价钱高一些。
这些酒普遍酒精度数低,放在江茉眼里,比起她自己酿的酒简直差远了。
她准备酿梅酿,清梨酒,山楂酒和白酒。
一听是酿酒,宋嘉寧就不感兴趣了。
她偷偷尝过爹爹喝的酒,可难喝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爹爹每次都喝的那么开心。
“姑娘还会酿酒,好厉害啊。”鳶尾一边薅梅一边夸讚。
酿酒这种手艺可不是隨便一个人就能掌握的,大都是家中世代相传,轻易不会告诉外人。
有这样一份手艺在手,基本一辈子就不愁吃穿了。
江茉看已经摘了好几篮梅,几棵梅树被薅禿了,打算再摘一些就收手。
宋嘉寧突然指著湖面上说:“姐姐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一条船?船上好像有人!”
江茉心里一咯噔,回头看过去。
別院的人轻易不往前院去,能从河对岸过来的只能是前院的人了。
她招呼鳶尾,“快快快,把灯都灭了!”
鳶尾忙吹灭灯笼。
江茉拎起装满梅的篮子,匆匆扫过湖面,只看到一个漆黑的船影,撑船的身影十分高大,似乎披著披风,坐在船上的主子身型瘦小,仿佛营养不良。
难道是那位知府大人?
这……有点儿瘦啊。
她收回视线,催促鳶尾和宋嘉寧,“走了走了,步子都轻著点。”
三人脚连著脚溜走了。
沈正泽上岸扑了个空,只有那几棵薅禿的梅树,还有树底下一堆凌乱脚印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