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吗?”
路明非嘴唇翕动,声音轻飘飘的,像是飘散的尘埃。
“……我?”
他眼神空洞。
在他这短短二十年的、如同在泥泞里打滚的人生里,烙印在身上的称呼是“废柴”,是“衰仔”,是“秤砣”……这些刻薄或戏謔的標籤。
英雄?
如此耀眼、如此沉重的冠冕,从未,也绝不该属於他路明非。
即便是在屠杀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后,当整个卡塞尔学院的风向瞬间逆转,那些目光从鄙夷转为讚赏、崇拜,甚至畏惧时……他却始终心如明镜。
那个晚上,他卖掉了四分之一的生命,救了一个朋友,亲手杀死了另一个朋友。
那足以与龙王近身廝杀的力量,从来不是他自己的。
倘若某一天,第二位龙王於沉眠中甦醒,校董会的老傢伙们大手一挥,轻描淡写地將他推上那必死的祭坛——
“路明非,去屠龙吧。”
难道他还能再掏出四分之一的性命去填那个无底洞吗?
当然,这种情形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今时今日的路明非,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了。龙心在胸腔里搏动,风暴的力量在血脉中奔流,即便面对秘党这头盘踞世界的庞然大物……
他也有一分把握——一分能成功逃跑的把握
干什么?那可是当今世界最庞大、最神秘的混血种组织,天知道那些阴影里的老狐狸还藏著多少致命的底牌。打不过就跑,这有什么不对?
他吞下了龙的心臟,握住了风暴的利刃,拥有了足以撕裂钢铁的力量。然而,当死亡的阴影真切地笼罩下来,当生命只剩下这唯一的一条时,那些炫目的外壳便会寸寸剥落,暴露出最核心、最原本的他——
那个懦弱怯战、谨小慎微、甚至带著点奸猾的衰仔。那个在绝境中第一反应永远是寻找退路的、名为路明非的灵魂,尚未得到真正的蜕变。
然而,就在他思绪混乱的此刻,老骑士却再次开口了——
“是的,”他点点头,“你。”
“虽然你小子肯定是用你那不死的能力干掉他的,但那又如何?”
老骑士摊摊手:
“以弱盛强就是以弱盛强,事实胜於雄辩,葛瑞克那老小子难道会突然推开棺材板蹦起来说『不公平』吗?”
他嗤笑一声:
“省省吧,『英雄』二字,从不看你的心头如何思量,更不看你自己觉得配不配!它烙印在你的所作所为之上!
你以为歷史如何撰写?史官会翻开英雄的日记簿,逐字逐句研读他的心虚吗?蠢材!
你那双腿迈向风暴的中心,你那双手举剑劈向半神的颅顶,那石刻的碑文上只会写著——『某年某月,半神葛瑞克败亡於褪色者路明非及同盟之手』!这就够了!这就配得上『英雄』!”
老骑士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路明非脸上,他胸膛起伏,语气愈发激昂:
“这便是以凡人之躯践行的不屈之道!听见了吗?!!別再像个娘们似的嘰嘰歪歪你那点可怜的小心思!”
路明非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最终,他只是单膝跪地,对著面前慷慨激昂的老人恭恭敬敬行了风暴骑士之礼。
“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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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单膝跪地行完礼,却没有立刻起身。他犹豫片刻,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