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个傢伙,何茂才也要收起傲慢,认真对待。
倒不是,他代理的案件,几乎是全胜。
更不是,这个傢伙打破了他的规矩,让贿赂多者胜的规则失效。
最重要的是,这傢伙对《大明律》的研究,在他之上。
同样的法条,解释权不在何茂才手里,这才是最可怕的。
“学生受人所託,接了一桩案件,涉及到郑大人曾经签署的一张文书。”
宋辊姿態放得很低,他在浙江地界混,这两位可是真正的掌权者。
何茂才不足为虑,草包一个,他已经数次击溃他。
反倒是郑泌昌,他第一次交手,不知其实力如何。
“这些人,可是你纠结而来?”
郑泌昌没有回答宋辊的问题,而是反问。
“学生何德何能,能聚集来这么多乡亲父老?”
“只是凑巧,我恰好遇到好多同乡,要把生丝卖给府衙。”
宋辊立马將自己摘出去。
“如此说来,你和他们没关係咯?那我问你,你为何被他们推举出来,回话!”
郑泌昌话音刚落,何茂才就示意兵丁,將宋辊围了起来。
宋辊啪一声收起摺扇,挺胸抬头,泰然自若。
当讼师,与原告或被告斗,没有任何难度。
反而將坐在大堂上的人斗到哑口无言,那才有成就感。
而要与他们斗,就要苦读钻研法条,就要嘴皮子顺溜。
“小可素有名声,恰好路过,被大家推举出来,感谢大家的认可。”
宋辊张嘴胡说八道。
他说完,双手拱拳,拜谢四方。
他是乡亲们推举出来的么?
是他身后的那群人推出来的代言人,是想要用他利索的嘴皮子,传几句话。
“你想看那张文书?”
郑泌昌见没有威慑住宋辊,回到话题上。
“小可若能得见郑大人墨宝,实属荣幸。”
宋辊作揖行礼。
“诸位,想不想看郑大人的笔记?”
宋辊说完,啪一声打开摺扇,立马鼓动道。
於是民眾跟著山呼:
“笔记,笔记!”
郑泌昌双手下压,可惜没能压得住眾人的声浪。
反而是宋辊双手下压,眾人纷纷停止呼號。
他们忙碌小半年,为了的就是能占便宜。
可是,有人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假的,谁也受不了。
“要看,也可以,但希望你们看完之后,能迅速离去。”
郑泌昌以退为进,笑道。
“小可斗胆,可有官价收丝,高市价三成之语?”
作为口舌,宋辊问出了眾人最关心的问题。
有,那皆大欢喜,没有,那就闹,直到有为止!
“有!”
郑泌昌一字下锤,让眾人的心都落回肚子里。
“可......”
郑泌昌的一个转折,让眾人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有是有,只是大家不一定都能拿到!”
郑泌昌说完,一挥手,让差役取来下发政策原件。
“来,由你亲自朗读!”
郑泌昌手里拿著一卷文书,指著宋辊,说道。
“感谢大人抬爱,小可遵命!”
宋辊上前几步,跪倒行礼后,才通过差役,將政策原文书拿到手里。
他解开带子,展开公文,看到了其中密密麻麻的文字。
若是这些字,都是郑泌昌写的,那必须夸一句,雋永秀丽。
但若不是,什么鬼画符,隨便一个秀才写的字,都比它好看。
“浙江承宣布政使司接圣旨,在浙江严州府推行改稻为桑......”
因为文书是文言文写就,还需要宋辊用大白话解释一遍。
故而,眾人只能耐著性子,等他读到最核心的部分。
“承天之德,孕地之泽,布皇恩浩荡,凡自愿改稻为桑者,各府县以官价收丝,官价定为市价加三成......”
宋辊读到这里,心情激动。
他家数千亩桑田,將大赚一笔!
只是,在这句话之后,还有一些字,他没时间去看,先给眾人解释。
待到解释完毕,继续朗声阅读下去:
“凡自愿者,需县、府、省签订文书,用印有效,发放示范田之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