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並不知道,五十步外的那间客房里。
跳动的烛火照耀著右相消瘦坚毅的面庞,他揉了下酸涩的眼眸,继续翻阅著隨从兵卒们查到的案卷。
右相早就让伺候的人去休息了,外面只站著俩值夜的兵卒。
至於九皇子,自然早早被他赶去休息了。
估摸著梦都该做到第二轮了。
毕竟殿下已经熬了半宿,若是不睡几个时辰,恐怕明日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更何况顾秦时长跟他念叨,若是晚上不好好休息,小孩会长不高,大人会掉头髮。
当时是为了劝右相早些休息,但却被他活学活用將顾秦留下帮忙的请求,堵了回去。
毕竟九殿下这会儿,委实不算高。
他以后想骑高头大马,战场杀敌,个子矮肯定不成。
“岳县丞死於剿匪?!”右相翻到县里简陋敷衍的存档,以及上报郡守的奏报,都被气笑了。
县丞跟剿匪这俩词能挨上吗?!
让主管司法的县丞去剿匪,那请问罗县设置的县尉一职是摆设吗?
右相的眼神略过竹简上的记载,上面明確写到岳县丞因为过於鲁莽,不仅殞命在匪徒手中,还误了他们县原本剿匪安排的时机和计划。
而根据右相收到的调查结果,罗县县令莫说派人剿匪了,那两日县令跟县尉受邀参加郡守大人的五十岁大寿,连著七天都跟同样来为郡守贺喜的官员痛饮寻欢,甚至宿在云州府城最有名的青楼里三宿。
岳县丞则是孤零零一个人呆在县里主持工作,但因为繁杂的事情太多,同时根本差使不动县尉手底下的兵卒。
只能任凭他们尸位素餐,別说日常的巡逻了,甚至连衙门都不去了。
以至於待路过罗县的行商被山匪劫掠,钱財被洗劫一空,就连性命也丟了的消息传到岳县丞耳中时。
局面已经难以控制了。
行商至少死了五支队伍,从身体里喷涌而出的鲜血甚至將那段土路染红,不需要靠近都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和腐臭味。
岳县丞派人立刻去给县令县尉报信,但天高路远,待消息传到府城恐怕又得多死几十个无辜黔首。
只有幼时为强身健体学了两年武艺的岳县丞,最后在黔首们的哀求中,决定亲自去剿匪。
只不过结果……
不尽如人意。
右相眯起眼睛,儘管记载中一笔带过,刻意隱瞒当时的情况。
但结合岳县丞不愿意跟县里其他官员同流合污,侵占黔首富户的良田祖產,在朝廷发下的振济款上做手脚,还將那些漂亮年轻的姑娘强娶进家门。
他太乾净了。
有的时候,不合群便是罪。
而且无论是县令,还是县尉,甚至是他们手底下的衙役,都怕出淤泥而不染的岳大人某天向洛阳来的监察官员检举他们的罪行。
若真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们辛苦积攒下来的財富,好不容易得来的土皇帝待遇,岂不是烟消云散?!
所以县令早就对岳县丞不满,跟著县尉做事的人自然知道他们的態度。
因而最大的可能便是,岳县丞带著群心怀鬼胎的兵卒前去剿匪,结果到地方山匪来了,这群乌合之眾一鬨而散,只顾著保全自己。
甚至有可能刻意將岳县丞推到最前面,让他成了山匪的刀下亡魂。
待他们逃回县城,再用语言艺术刻意將岳县丞塑造地鲁莽蠢笨,让他成为罗县黔首们眼中导致匪患横行的罪魁祸首。
给岳县丞泼一身脏水后,还能美美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