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同肤色,对她充满恶意,孤立甚至拳脚相加的同学。
刻板严厉的教官。
以及失去所有通讯工具,与世隔绝,连哭诉都找不到对象的绝望。
那种被所有人排斥,被当作垃圾,被彻底遗忘的孤独和恐惧……
她不想再经歷了。
“爸,你昨晚去哪里了?我打您电话一直关机。
是不是……是不是哥哥跟您说了什么?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哥哥是不是……是不是又要马上送我出国了?”
她仰著脸,语无伦次,迫切的想抓住这根唯一的稻草。
谢承宗被这接二连三的质问撞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巨大的精神压力下,他强忍著翻涌的烦躁和几乎要裂开的头痛,看著这个女儿,努力维持著最后一点父亲的耐心和温和。
“薇薇,”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一夜未眠的乾涩感尤为明显。
他试图抽回手,但女儿抓得更紧。
“別怕,没人说现在送你走。”
他儘量放缓语气,甚至抬手想摸摸她的头安抚一下,“快过年了,爸爸答应让你在家过年,就不会食言。別胡思乱想,自己嚇自己。”
“我不信!”谢明薇闻言却猛地摇头,“您昨晚走的时候脸色好难看,回来又一声不响。肯定是哥哥又说了什么。”
“爸爸,您保证!您现在亲口跟我保证!保证过了年也不送我走!保证我再也不用回那个鬼地方了,您保证!”
她开始用力摇晃谢承宗的手臂,带著执拗和蛮横,声音也尖利起来,“您现在就答应我,不然我不安心!”
谢承宗本来就很累,这会只觉得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嗡”地一声,濒临断裂。
“薇薇,”他的声音沉了下去,疲惫中透出不耐,“我说了,过年让你留下。其他的,以后再说。听话,爸爸很累。”
他再次试图抽回手臂,语气里的忍耐已到极限。
“不行!就要现在保证!”谢明薇完全听不进去,她只看到父亲的迴避,这让她恐慌加剧,以为父亲在敷衍。
情急之下祭出了她认为最有效的武器。
母亲苏寧。
“爸!您想想妈妈,妈妈要是还在,她一定捨不得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国外受苦。
她一定会心疼我的,您答应过妈妈要好好照顾我的,您不能说话不算数啊爸爸!”
她哭喊著,试图用亡母来唤起父亲最后的温情和承诺。
提到苏寧。
谢承宗身体猛地一僵,眼底瞬间掠过深切的痛楚与恍惚。
是啊,他答应过阿寧的。
但是他似乎並没有做到。
想起疏离的儿子,以及恶劣无可救药的女儿,他头痛欲裂,巨大的痛苦几乎將他撕裂。
如果阿寧还在,肯定不会是这样。
他恍惚的抬头,试图在女儿的身上看到她的影子。
可是,並没有。
他看著眼前哭得毫无形象,只会无理取闹,甚至利用亡母来逼迫自己的女儿,再对比昨夜那个沉静自持举止得体的陌生女孩……
一股巨大的失望如同海啸般席捲了他,瞬间浇灭了心底因提到亡妻而勉强升起的那点柔软。
谢明薇此刻的哭闹,在他眼中显得如此浅薄、自私、刺耳!
“够了!”
谢承宗猛地甩开谢明薇紧抓不放的手,力道之大,带著压抑已久的怒火。
谢明薇惊呼一声,踉蹌著后退好几步才站稳,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和受伤。
“爸,你……凶我?”
为什么和以前的反应不一样?
这时候,爸爸应该心疼地安慰她,而不是这样严厉地冲她发脾气。
“別动不动就提你妈妈,你看看你自己。除了会哭会闹,用你妈妈来要挟我,你还会什么?!一点小事就天塌地陷,一点担当和谢家女儿的样子都没有!”
谢承宗胸膛剧烈起伏,一夜的煎熬疲惫,还有眼前这令人窒息的无理取闹,终於彻底衝垮了他所有的愧疚。
失望如同寒流,將他彻底冻结。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对不成器女儿的失望:“明薇,你……真是一点都不像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