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雕舆滯路,貂璫秉鉞
涿鹿驛外,暮色渐沉,
福王朱常洵的仪仗缓缓停驻在驛道旁,数十名王府护卫按刀肃立,锦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朱常洵自马车中探出身来,肥胖的身躯裹著厚重的貂裘,面色阴沉如铁。
他眯眼望向不远处的驛馆,灯火已亮,隱约可见王体乾所率的锦衣卫与內侍在驛门外列队等候王体乾身著蟒袍,立於驛馆石阶之上,身后是二十余名身著飞鱼服的锦衣卫,腰佩绣春刀,目光冷峻。
见福王车驾停驻,他微微拱手,声音不卑不亢:“王爷一路劳顿,驛馆已备好热汤饭食,还请暂歇一宿,明日再启程。”
朱常洵冷哼一声,未答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王府长史周师文前去交涉。
周师文快步上前,低声道:“王公公,王爷身子不適,可否容我等在驛外扎营?以免扰了驛馆清净。”
王体乾嘴角微扬,似笑非笑说道:“周长史说笑了,驛馆本就是为贵人歇脚所设,岂有让王爷露宿之理?况且..”
他目光扫过福王身后的护卫,意味深长道,“陛下惦念王爷安危,特命咱家一路护送,若王爷执意不入门,恐怕...不妥。”
朱常洵闻言,脸色愈发难看,肥厚的手掌紧车帘,指节发白。
最终,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咬牙道:“既如此,便依王公公安排。”
王体乾躬身一礼,侧身让路:“王爷,请。”
夜色中,两队人马一前一后进入驛馆,火把的光影在朱墙上摇曳,映出福王沉重的背影和王体乾如影隨形的目光。
“公公,福王拖咨,陛下几次催促,可要將陛下的旨意,告诉福王?”锦衣卫千户见福王如此不识趣,面有不虞之色。
“福王都不急,我们这些太监急什么?”
王体乾看著福王入驛馆的背影,脸上却在冷笑。
从洛阳出来,福王一直拖慢行程。
至於原因,王体乾心知肚明,
並非是福王有什么阴谋诡计,而是连日赶路,福王身体受不了了。
毕竟是三百多斤的人。
尤其他身上还长著疮,日夜煎熬,让其痛不欲生。
加之初春时节,冰雪融化,道路泥泞,车驾顛簸,这更是要了福王的老命。
如果有人愿意將这些事情告诉皇帝,那么,皇帝对福王的『拖延”自然能够理解。
然而.:
谁会告诉皇帝此间內情呢?
他王体乾?
別开玩笑了,他为什么要帮福王呢?
在洛阳的时候,面对问罪圣旨,刀兵威胁,福王还会怕一怕,对他最起码錶面恭敬。
现在在入京路上,有王府护卫保护,这三百斤的福王,身家性命无忧之后,居然又开始摆起谱来了。
一路上受了这鸟宗王的气,王体乾还会帮这个不识抬举的人?
我呸!
这个福王,还当神宗皇帝在的时候呢!
等入了京,有他好果子吃的!
“选快马,將福王到涿鹿驛的消息递送入京。”
王体乾倒是要看看,这一百二十里路,你福王几日才能走完!
皇爷等急了,定將你一身肥油去点天灯!
此刻。
涿鹿驛內,烛火摇曳。
福王朱常洵瘫在驛馆的床榻上,肥胖的身躯因皰疹折磨而不断扭动,锦缎中衣被脓血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腥臭瀰漫。
隨侍的太监跪在一旁,战战兢兢地捧著一盒青玉药膏,指尖蘸了冰凉的药泥,刚要涂抹,却被福王一掌挥开。
“滚!这药敷上去比刀割还疼!”
朱常洵喘著粗气,脖颈上的脓皰因激动而泛出黄浊液体,疼得他面目狞。
长史周师文皱眉上前,示意侍从退下,亲自接过药膏,低声道:“殿下,忍一时之痛方能祛病。京城就在百里地外,若再拖延,恐生变故.::
“呵,那阉狗也配让本王低头?”福王冷笑,却因牵动面部皰疹而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