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先前言,无偏无党即为德政,愚弟便想问问,何为德政?”张允修想了想说道。
此问一出,张居正便有些玩味儿的看向张懋修,问得好呀!
张懋修面色一僵,觉得对方乃是在考校自己,自然也是起了好胜之心,他简单思虑一番,便立即回答说道。
“何为德政?愚兄想来必然首在朝廷用人,我大明拥有四海,倘若朝堂节用矮人,使民以时,各级官员且清廉自守.”
“此间道理人人都懂,可为何我大明还是国家疲弊,乱象丛生呢?”张允修继续询问说道。
张懋修脸上表情开始变得越发认真:“想来原因尽在上下挥霍无度,掠之百姓尔!这便是爹爹推行新政考成法之理由,若能扭转此风,践行上述诸事,德政自然可成。”
“我却觉得不是如此。”
张允修摇了摇头说道。
张懋修紧紧皱起了眉头:“士元有不同见解?”
“非是不同见解。”张允修笑着说道。
“而是兄长从根子上便错了,不论是于《尚书洪范》,还是对于这‘德政’理解,兄长从根子上便错了,其余一切岂有对的道理?”
“你!”张懋修竟被怼得有些恼怒。
天可怜见,他从前与幼弟没有一点矛盾,甚至可以说照顾有加,为兄没招你没惹你,你小子这是做甚?
张居正在一旁看热闹,嘴角不自觉地勾出一个弧度。
对对对!就是如此!就是要这样讨论,这不比张允修忤逆自己精彩多了?
“兄长稍安勿躁,且听我慢慢解释。”
张允修稍微有些愧疚地看了一眼三哥,继续说道。
“兄长所谓修德政,无非要求是天下大同尔,何为天下大同?
无非是官员清正廉洁,人人讲信修睦,个个遵纪守法,可这样的道德要求,圣人可以达到,能够要求所有人达到吗?”
张懋修回答:“这正是圣人教化天下之目的,岂可因噎废食?”
张允修摇摇头说道:“水至清则无鱼,人治必然不能脱离人性,有鱼就必然有污秽之物,此乃天性也,天性使然不以逆之,当以顺之.”
“何为顺之?”张懋修紧紧皱起了眉头。
张允修一边在堂内左右踱步,一边慷慨激昂地说道。
“庄子有言: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
“出自《庄子骈拇》。”张懋修脑袋里头第一印象是蹦出这个。
张允修继续说道。
“要允许接受污垢的存在,可也要着力定期排除污垢,要遵循鱼的客观规律,选取适合鱼的治理办法”
“办法是什么?”
张允修侃侃而谈:“扩大鱼塘是个办法,换个适宜的鱼塘是个办法,改良鱼种也是个办法,变更鱼料还是个办法,兄长可看我于仁民医馆教导御医,便是这换个适宜的鱼塘.”
一问一答之间,张懋修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积攒在自己的脑海中,临门一脚,无论如何都没法迸发出来。
他又再次询问说道:“可这与讨论之‘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有何关系?”
“兄长还不明白么?”张允修盯着对方的眼睛,提高了语调说道。“水至清而无鱼,官场之道无非是和光同尘罢了!”
和光同尘!和光同尘!
好个和光同尘!
一旁目睹全程的张居正心情激荡,他眼睛都快要放出光来了,嘴唇微微抿起,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看向幼子的眼神越发温柔起来。
张懋修身子往后一些,似有些理解又似有些不理解,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