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无烟煤乃是根本!老夫的儿子怎么在这里?
实际上,张溶不是没有道理,甚至是从一个明朝人的实际角度,计算出来的经济账。
中国古代有琉璃工艺么?
在隋唐,乃至于西周春秋,就已经有制造琉璃的记录了。
一直到了明朝,这琉璃工艺也仍旧在继续精进。
晚唐和宋辽时期,东罗马琉璃器皿风靡国内,主要原因还是工艺所致。
当时,西方传来的钠钙琉璃制品,比起国内铅钡琉璃来,色泽要更加透明,所以显得贵重。
到了明朝万历年间,制作透明的钠钙琉璃已是可以实现的技术了。
故而,在张溶看来,于大明朝想要制造玻璃,不单单赚不到银子,反倒是令人招笑。
特别是燃料方面。
琉璃烧制的温度要求较高,且比起瓷器来,工艺也更为复杂,烧制周期相对较长。
想要烧制出一件琉璃器皿,所需的燃料几乎是瓷器的好几倍。
一个很反直觉的事情,后世许多人认为,古代环境没有遭受破坏污染,定然是山清水秀。
实际上恰恰相反,古人对于环境的破坏,同样堪称灾难,甚至因缺乏约束,而更加肆无忌惮。
历史以来,从汉武帝于黄土高原北部实施军屯开荒,到宋时都城开封的宫殿、宅第修建,所需一干木材,还有诸多提供燃料的木炭。
后来,黄土高原地区的水土流失,有气温线南移的成分,过度开垦砍伐同样也难辞其咎。
到了明清时期,相关开垦砍伐达到巅峰。
《皇明经世文编》记载:“自永宁至延绥,即山之悬崖峭壁,无尺寸不耕。”
当然,你让古人去讲什么保护环境,乃是不现实的。
许多百姓饿着肚子,命都要没了,还要顾及怎什么环保?
所谓“柴米油盐酱醋茶”,柴与米在前两位,也对应着砍伐树木和开垦土地。
在缺乏能源的古代,柴甚至被视作极其重要的资源。
不论是烧水做饭,还是冬天取暖,都需要用到柴。
为此,不论是穷人还是富人,都不惜将一个又一个的山头砍秃!
所以,英国公张溶嗤笑着看向张允修说道。
“小子,不论是京城郊外,还是北直隶诸城,即便是木植茂密的南直隶,城池周边哪还有薪柴使用?
你若想要烧制玻璃,必然要从南直隶运来木炭。”
他眼神有些玩味。
“不过.近得也不是没有,山西晋地多山,还是有些木炭薪柴,可此番下来,若让晋商知道你要办琉璃厂,你猜他们卖你几何?”
张溶十分怜悯地看向张允修,一时间竟然觉得有那么点悲剧。
这小子自己乱银子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拉着皇帝一起!
无论怎么计算,这比“琉璃工坊”的买卖,都是要亏银子的!
亏得还不止一星半点。
张溶简单计算便知道,想要安置这些流民,建设西山的工坊,起码要个二十万两银子。
这还是在西山的荒地,大都归皇家所有,不计入在内的情况。
简直是造孽啊!
张溶一阵苦口婆心,可张允修却不太领情,他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世伯难道不知道,西山上头有煤矿么?”
“土煤?混小子!汝是要气死老夫么?”
张溶气坏了,跺着脚说道。
“京城里头,便连三岁的孩童都知道,西山上土煤中少有明煤,基本上都是有毒的恶煤!尔想要让这群流民去送死么?还是想哄骗京城上上下下官员、勋贵?”
也就是万历皇帝,这种不太明事理的少年天子,会相信张允修的胡话了。
张允修还是一脸淡定的样子,笑着说道。
“世伯不必着急,若我能制取出无毒的无烟煤呢?”
“无烟煤?闻所未闻,简直是绝.”
张溶下意识想要反驳,可又瞬间止住了话头。
从前对方夸下的海口,每个都是天方夜谭,然而每个竟然都实现了!
张溶也谨慎起来,担心自己妄下断言,随后又被这个臭小子驳倒。
他看了看手中的千里镜,能够发明出这等物件,再发明个无烟煤,想必也是轻而易举吧?
于是,张溶颇为谨慎地询问说道:“无烟煤暂且不提,以汝之谋划,这西山工坊,若投产琉璃,一日能产多少?”
张允修摩挲着下巴,细细估量一番说道。
“听闻京城内皇家琉璃厂,全力开动之下,日产可达一二百件琉璃器皿。
侄儿想来,我于西山工坊之下,再开设西山琉璃厂,依托着这些流民青壮,采用更加先进之技术,想要一日一千余件,也不是什么问题。”
他这还是保守估计了,若是流水线和工匠熟练度上来,日产上万件都是有可能的。
可即便是上千件的数量,已然令张溶有些破防了,他紧紧蹙眉,用质询地眼光说道。
“贤侄此话当真?”
张允修豪气干云地说道:“我可有说过什么大话?”
他确实能有这个底气,自京师瘟疫以来,张允修所说过的话,夸下的海口,无一不是应验成功。
张溶沉默了,仔细想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质疑张允修?张子维、徐叔明之流的下场,便是最好的明证!
可越是这般,张溶便越加惊诧。
英国公府于京城可是有着不少铺子。
平日里,也经营着一些琉璃生意。
张溶本能的感觉到,若真给对方干成了,那京城的琉璃价格将会迎来一次暴跌!
特娘的!商铺上月才进了一批琉璃,岂不是要血本无归?
不成!定然要赶在这之前出手。
张溶下定决心,脸上却露出有些愧疚的表情,十分纠结的样子,裂开一口黄牙笑着说道。
“那个.士元呐.”
他颇为不好意思的样子,甚至都局促地搓搓手。
张允修一下子便看出了端倪,眯起眼睛说道。
“世伯想要掺一份干股?”
“诶嘿嘿——”张溶老脸一红。“这不是听闻乃是陛下的买卖,我等勋贵世受皇恩,自然也要为陛下排忧解难不是?诶呀~还有这流民.”
不亏是浸淫官场多年,即便是武官,张溶说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张允修不耐烦地摆摆手,很是嫌弃的样子。
“入干股也是可以的,侄儿又不是小气之人,有银子大家一起赚,不过.”
这句不过,着实令张溶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由得忐忑询问说道。
“不过什么?”
“不过入干股可以,我这西山工坊乃是大买卖,几千两银子自然是不成的,起码也得要五万两起步,还签订一干契书。”
“多少???”
张溶吓了一跳,张允修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毕竟固定资产和流动资金,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五万两对于一名国公来说,看起来不太多,可那是算上各类家产、田地的。
真要一名国公爷,一口气拿出五万两银子,着实是一笔天文数字。
瞥了一眼对方,张允修悠悠然说道:“若是世伯舍不得,侄儿倒也不强求。”
一听此言,张溶立马正色说道:“士元说得哪里话,老夫既然说了,要为陛下分忧,如何能够退却?
你且等着,今日回去之后,我便将棋盘街十几家铺子典当出去,砸锅卖铁也要将银子给凑上!”
说完这句话,英国公张溶便有些后悔了。
因为张允修是真不跟你开玩笑。
转头,二人便到了仁民医馆,便连保人也是拍马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