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兵法》有言,兵者诡道也,士元公子剑走偏锋,行事不拘泥于常理,说不准,能带来诸多意想不到之变化。”
“哼!”张居正冷哼一声说道。“意想不到之变化?他确实给了老夫许多意外,险些将老夫给气死了。”
“呃——”
申时行张大了嘴,话语卡在喉咙,上不来又下不去。
看起来,恩府对于这个幼子的怨念,不是一般的深啊。
提到张允修,张居正将奏疏放好,倚靠在值房的太师椅上,忍不住皱眉询问说道。
“近来.这小子可有惹出什么事端来?”
“这个.”
申时行一脸迟疑的样子。
一见对方这般表情,张居正心里头便咯噔一下。
心道不好。
这逆子果真没让老夫省心!
申时行连忙解释说道。
“恩府不必动怒,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想来令公子与您提过,近来他皆是在西山,忙着营建工坊以及安置流民诸事”
“他没有惹出什么事端?”张居正眯起眼睛审视。
申时行脸上表情略显尴尬。
“万万没有的,张同知如何能够惹出事端来?这西山工坊上下,流民百姓无不称颂其功绩。
恩府想必不知,令公子还匠心独具创了‘相声’这一门类,似说书又似俳伶百戏,既为百姓们带去欢乐,又安定了人心,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那可是将近两万余人的流民青壮,令公子此举,算是为朝廷解决了个心腹大患”
用西山工坊,解决流民危机这件事,显然是张允修早就与张居正商议好的。
不过,张居正依旧还是不放心的样子。
再次询问,并且加重了语气说道。
“果真没有惹出祸端?申汝默汝不必惧怕,有老夫在,那小子不敢拿你如何,你便从实说来。
汝默为其隐瞒,非是助他,而是害了他。”
“这”
话说到这里,申时行也没有办法,只能够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提及说道。
“非要说事端的话,倒还是有那么一些,学生先前日子,与英国公见了一面.”
于是,申时行便将如何遇到英国公张溶的拜访,后者怎么与自己诉苦,详细给张居正说了一遍。
重点说到,张允修为了这“相声”,蛊惑了两名勋贵子弟,分别是成国公府的朱应槐,还有英国公府上的张元昊,让他们俩当起了“戏子”,一时间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张居正紧紧蹙眉回忆说道:“朱应槐?可是先前前往医馆求医的那个?还有这张元昊,可是先前在京城飞扬跋扈,荒唐成性,日御数女的纨绔子弟?”
“正是。”
张居正思量了一番说道:“那这逆子,倒是干了一件好事。”
他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动怒。
实际上,张居正的想法跟京城里头大多数人一样,甚至有些支持张允修“蛊惑”此二人。
勋贵子弟从事“贱业”?
如张溶等勋贵或许会在意,可对于其他人来说,还觉得是一件好事情。
与其让此二人在京城胡作非为,倒不如让他们去学什么劳什子相声,起码也算是能够安定下来。
然而,申时行却紧紧皱起眉头,苦着脸说道。
“此间倒是好事,不过‘相声’里头出了些问题。”
张居正打了一个激灵,目光如炬,压低声音说道。
“那逆子,在相声里头加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语?”
“倒也不是大逆不道。”申时行满脸无奈的样子。
随后,他便将相声里头,一些极为低俗的段落,简单描述了一遍。
最后干脆将张允修在西山,给流民们发放春宫图的事情,也同样和盘托出了。
“荒唐!”
前头还好,张居正也就是骂骂咧咧一两句。
可一听到张允修竟然发放春宫图,他当即拍案而起说道。
“混账东西!逆子便是这般坏人心术的嘛!”
申时行看了看动怒的恩府,觉得对方怒则怒矣,可却没有适才恐惧的样子。
他哪里知道,张居正担心的,不是张允修在西山发春宫图,而是那小子在西山搞叛乱。
“逆子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张居正嘴上还在骂着,看向申时行说道。
“士林之中,定然将此子骂得狗血淋头吧?”
“这倒是没有。”申时行面色古怪地说道。“想来先前两次,那徐叔明与张子维的下场,让京城上下都噤若寒蝉了吧”
为“倒张派”鞍前马后,如杨四知、羊可立之流,被重打二十大板,全家流放边陲,其余御史不是革职,便是降职。
更不要是徐学谟于诏狱自缢,张四维变得疯疯癫癫。
“倒张派”可谓是死得死,伤得伤,已然成不了什么气候。
在这京城上下,官员们见风使舵,甚至有人跪舔起了“臭名昭著”的张允修,想要借此升官发财。
不知有多少自诩清流的文官,表面上也不敢再有任何攻讦,只能在背地里扼腕叹息,深感嘉靖朝严家父子局面之再现。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
张居正背着手,眼睛意味深长地看向皇宫一个方向,他接着紧紧皱眉说道。
“士元这个臭小子,还算是有些能耐,便总是小孩子心性,不够沉稳着调。
英国公那头,老夫改日登门致歉。
我也会与他谈谈,定要将他拨乱反正。”
申时行抬眼看了看对方,眼神里头忍不住有些怀疑。
恩府真能将张允修拨乱反正么?别回头又给他气出个好歹来。
想了想,他转而提醒说道:“月前,李国舅上了篇奏疏,请陛下纳秀女入宫,近来陛下已然挑选了几位,想必过些时日便会入宫侍寝。”
张居正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道:“国本乃朝廷头等大事,马虎不得,着礼部排查详细些,汝默兼着礼部事宜?”
“正是。”申时行点点头。
自徐学谟倒台后,他这个阁老,不单单要处置内阁事宜,还要处置礼部事宜,实在是有些心力交瘁了。
“苦了你了。”张居正安慰地拍拍对方的肩膀。
“老夫虽身子不适,可今后也会顾着些内阁诸事,过些日子,再自朝臣中入阁二名大学士,以解而今文渊阁之困。”
“为国分忧,何苦之有?”
申时行拱拱手,眼睛略微有些发酸。
他是个老实人,也是个温吞的性子,坐上这风口浪尖,无非是形势所逼迫罢了。
如今张居正回来,他还觉得身上担子轻松了不少。
想了想,申时行有忍不住提道。
“慈宁宫那边”
张居正明白对方在说什么,无奈地说道。
“度德而处之,量力而行之。”
“朝堂之时,岂能够事事如意?走一步看一步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