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大明朝气数将尽,且国祚至多不过四五十年光景!”
这话犹如惊雷炸响,张居正怒目圆睁,白胡须剧烈颤抖。
“一派胡言!”
这下子,便连四哥张简修也有些愕然。
幼弟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这种话是能够随便说的嘛?
他心里哀叹一声。
双方引经据典,对于他这个武夫来说,实在是有些超纲了。
没法参与到这“文斗”之中,干脆也不敢听了,默默退到学堂之外,转头给老弟一个鼓励的眼神,随后便守起了大门。
这些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去,怕不是惹出大祸。
张居正想要动怒,可想想前几次经历,终究是忍耐住,让自己渐渐平息下来。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幼子说道。
“王朝兴替,此天下大势也,非是我等臣子该置喙的,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忠君爱国,这般大逆不道之话,日后不要再说了。”
经历了这么事,张居正偶有发怒,可性情还是平和了不少。
特别是在幼子面前,也不如从前那般动辄怒不可遏了。
毕竟,每次发完火,非但没教训这小子,自己还大动肝火,何苦来哉?
张允修则是笑着说道:“爹爹忠君爱国之心天地可鉴,只可惜救不了大明朝。”
张居正说道:“你倒能救?”
张允修目光灼灼:“若孩儿真能延续大明国祚,让天下少兵戈之苦呢?”
张居正早就明白对方的套路,随即冷笑说道:“代价便是要废除皇帝,你这与改朝换代有什么区别?”
“非也。”
张允修则是摇摇头说道。
“皇帝是要废的,可不能马上就废,要一步一步的废。
他若有利于天下臣民,那便可以让他再当上一段时间。
他若是以一己之私,坏天下人之生计,那便非废除不可。”
“简直是离经叛道!”张居正瞪眼说道。
张允修则是说的头头是道:“孟子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自古以来便有之,非是我一人独创!”
“罢了!”
叹了一口气,张居正放弃了在理念上与幼子掰扯。
至少幼子暂时不想造反
他有些累了,便踱步走向讲台,在黑板面前停下脚步,盯着上头各类“经济术语”,诸如“供需平衡““市场规律“等词汇。
张居正不由得询问说道:“你所言匡扶天下之道,便是这经济货殖之学?”
“是也不是。”
张允修跟上来,点了点“生产力”这三个字。
“经济学是不可独立存在的,一定要建立在生产力的基础上,生产力低下,再精妙的经济学最终也是空中楼阁。”
“生产力?”张居正一脸疑惑的样子。
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个词语,却一直是一知半解。
张允修尽量用通俗的语气说道。
“所谓生产力,无非是三点,劳动者、生产资料、劳动对象.
简单来说,一个是人,人乃力之载体,或是田间耕作,或是以技艺生产,一个是器,器乃力之羽翼,器进则力进。
还有地.如农田矿产等
最后是制,便如田制与商税等等.”
他简单给张居正普及了一下“生产力”的概念,后者若有所思的模样。
张居正说道:“你这西山工坊,便是靠着‘器’,随后引导生产力的提升,最后再辅之以经济学手段,故而能够成事?”
张允修有些讶异,可转念便觉得,张居正没有这种理解能力,反倒是咄咄怪事,他点点头说道。
“其中更加复杂,可依然大差不差。”
他目光炯炯的样子,看向老爹继续讲解说道。
“爹爹对于藕煤一事耿耿于怀,可孩儿却从未在意过,甚至外头对于此番商斗,几近猜测,都以为孩儿用了通天的手段。
可实际来说,孩儿不过是做了些微小的布置。
那晋商施展各种手段,孩儿依旧是成竹在胸。”
“这便是生产力的缘故?”张居正眯起眼睛,俨然一幅学生的姿态。
“正是!”
张允修觉得跟聪明人说话很是舒服。
“藕煤之战,症结便是生产力跟不上而已,西山发展生产力,便可一力破万法,即便是晋商再囤货居奇,可我货源源源不断,便没有倒闭的道理。
发展生产力乃是阳谋,使用经济手段乃是辅助,二者相辅相成,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你所作一切,皆是为了发展生产力?”张居正说道。
张允修眯眼继续说道。
“大明若想要再延续下去,就必然要重视科学,发展生产力。
爹爹比我更清楚,这二百余年来,大明富者愈富,贫者愈贫,已然是到了积重难返的程度。
归根结底是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