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里头,申时行不免发出一阵感叹。
“江南温暖之地尚且如此,更遑论北直隶诸地,多年来天气越发寒冷,今冬怕又有不少百姓要忍饥挨冻了.”
“此事非个例。”张居正眉毛紧锁,“翻阅府志便可知,成化年间,辽东都司四月天降大雪,四川越嶲卫七八月却雨雪交加”
他神色凝重说道:“今后的日头怕是会更加寒冷,我等需早做打算。”
“恩府也觉得,张同知于《万历新报》所提及阴盛阳衰之运?”
“便是那小冰河期之理论?”张居正摇摇头说道,“颇有些天方夜谭,不过寒威遍至,非独一隅,此般景象倒是真切不虚。”
“正巧西山藕煤派上用场,今冬许是能少死不少百姓。”
申时行颇有些欣慰,却又有些古怪地说道。
“不过,近来张同知又于报纸上,提及什么预测气象之法,实在是有些.”
“离经叛道。”
张居正言简意赅地补充,他已然习惯幼子的行事风格,摇摇头说道。
“便随他去吧,老夫更想着看看,他所说那什么西山纺织工坊,能否做成,还有江南诸事.”
“张同知之才能,人所共见也。”
申时行脸上露出自嘲表情。
“却不想有一日,国家大事要系于工匠之法,要遵从货殖之道,古今所未见也。”
张居正眯起眼睛说道:“不知是福是祸。”
说罢,他便在文渊阁内来回踱步,时不时又回头看一眼书案上的奏报。
近来,他甚至无暇顾及宫闱之事。
此番与江南争端,实在是太过重要。
若不能于此番争端中,压过嚣张跋扈的江南士族一头,今后不论是张居正所推行的“一条鞭法”,还是张允修所期望的“变革”,都是寸步难行!
申时行却又起了心思:“恩府既如此忧虑,倒不如再寻个日子去西山看看,眼见为实,若这西山纺织工坊能成,江南织造何愁不成?”
“又去西山?怕是”
申时行无奈:“恩府要寻个结果,便必去西山不可,否则就要守着文渊阁,等南直隶来报。”
一番天人交战,张居正看向了桌案上另外的一份报纸。
“近来京畿日报如何评价西山?”
申时行苦笑:“无非是说什么,张同知于西山开设女子工坊,以银钱蛊骗良家女子,怕是要开设青楼妓院,行卖春之事.”
“掀不起什么风浪。”
这京畿日报针锋相对,并非是一天两天了。
可张居正从没想过将其取缔打压,他倒不是不能,实是不想罢了。
所谓“全则必缺,极则必反”,在推行新政的高压,以及接连与张允修对抗的失败中,总是要给清流士族们留个阀口,以免他们真的狗急跳墙了。
张居正却不由得自嘲一笑:“行卖春之事若是从前,老夫却也是这般想的。”
以局外人的眼光来看,张允修纠集一干女子到西山,难免会令人生出疑窦。
不过如今,张居正已然吃一堑长一智。
他将手中奏报一扔,点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老夫便来个三探西山!”
注释1:小冰河期影响,出自《明史·卷二十八·志第四》五行(一)水恒寒:“.成化十三年四月壬戌,开原大雨雪,畜多冻死。十六年七八月,越嵩雨雪交作,寒氯若冬.正德元年四月,云南武定陨霜杀麦,寒如冬。万历五年六月,苏、松速雨,寒如冬,伤稼。四十六年四月辛亥,陕西大雨雪,骡橐驼冻死二千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