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个逼得百姓们卖儿卖女,能够被士绅们看上,入府中当小妾和下人的,都算是有个好下场。
江南百姓们,受众士绅商贾们的各种手段,纷纷倾家荡产,流离失所,最终成为四处寻觅生计的流民,能够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躲在京城里头,自然是看不到这些的。
京城里头的勋贵重臣,纵然有几分良心,可耳闻目染,皆是地方官员、士绅商贾呈上来的假报。
对底层百姓的生计,自然是云里雾里。
这西山剧院里头,有三教九流的人物,也有许多人便是出身勋贵之家。
这一场“下江南”义演之行,不单单是给江南百姓带去乐趣,传播朝廷政令的,更加是给勋贵子弟们,带去一场心灵上的洗礼。
他们至此开始明白,这天下到底是如何,这小民的生活到底是如何。
“若不是此番行程颇为急,我定然要去各地好好看看,这些江南的贪官污吏到底是如何欺压我大明百姓的!”
朱应槐咬着牙齿,他这一路来见过太多人性之恶,以至于提及那些士绅商贾都十分厌恶。
“不急不急。”张元昊笑着说道。“弟弟我已然差人将此行所见所闻皆是记录下来,今后汇聚成册子,回京城之后献给陛下与师父!”
朱应槐点点头说道:“此乃是应有之义。”
他们这次出来,不单单是为江南百姓宣传政令,也有些“钦差”为皇帝四处暗访的目的。
此时此刻,夜已然是深了,一行人收拾得差不多,打算星夜前往下一个城镇,第二日早上休息,傍晚时候继续开工。
有着内阁开具出来的路引,一路上自然是畅通无阻。
正欲开拔之时,有一个瘦小少年从后头跑了上来,连忙对着朱应槐通报着说道。
“禀院长,适才咱们收到个信件。”
说话间,他将一封装裱精美的信函递给了朱应槐,朱应槐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微微皱眉说道。
“里头讲了什么。”
“这”少年颇有些尴尬地摸摸脑袋,“院长还没有教,咱也不会。”
朱应槐颇有些无奈。
这少年名为陈洪,乃是前些日子路过一渔村救下的孤儿,碰到之时他已然奄奄一息。
见其性子伶俐,于戏剧相声之道上,颇有一些天赋。
朱应槐便留在身边当个学徒,也算是给他一条生路。
可惜这少年自小困苦,不认识多少字。
“罢了。”朱应槐叹了一口气,将那信封接过来,还不免教训说道。“明日多写一百个大字,若想成角儿,这刻苦是万万不能少的。”
“谢师父教诲”
名为陈洪的少年人缩了缩脑袋,却很是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将这吩咐记在了心里。
“什么信?”张元昊骑马在旁,见朱应槐看得有些怔怔出神,不由得有些好奇。
朱应槐缓过神来,将那封信递给张元昊说道:“乃是魏国公徐邦瑞发来的信函,让咱们前去应天一叙。”
“魏国公?”张元昊愕然,“他请咱们做甚,我等乃是靖难功臣,与他这位开国元勋,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自永乐靖难以来,新封的靖难勋贵与开国旧勋素来疏远。
开国勋贵给朱元璋杀得七七八八,唯有剩下魏国公这一脉还算是有些显赫。
然魏国公一脉世代镇守应天,实在是跟京城内勋贵没有什么瓜葛,更不要说什么跟他们这群靖难功臣叙旧。
况且,朱应槐与张元昊二人还是小辈,这魏国公专程来信来请,是不是有些太过怪异了?
朱应槐眉头紧锁:“想必是为了新政之事。”
“新政?”张元昊有些不解。
朱应槐四处看了看,低声说道。
“随我来。”
二人策马寻了一处僻静之地,朱应槐这才解释说道。
“你却不知么?那魏国公一脉世代镇守南京,不单单是受着荣华富贵,百年以来于江南根基深厚,吞并小民田产,侵占卫所土地,这些事情可都没有少干。”
张元昊愤然:“魏国公府竟嚣张至此!”
朱应槐眉目深邃:“朝廷要魏国公一脉镇守江南重地,就必然要给予他们一定好处,如若不然,前些年清丈土地之时,元辅先生便不会手下留情了。”
张居正推行新政开始,最大一批助力里头,便有一些世受国恩,与国同休的勋贵,英国公张溶的支持便是最好的明证。
可到了这南京,情形便大不相同,朝廷要遏制江南士族,便不可能不重视魏国公府,两相之害取其轻,就必然要给魏国府一些宽厚。
这也是无奈之举。
“那如今”张元昊皱着眉头,想要从中想出一些端倪来,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不论是一条鞭法,还是清丈田亩,魏国公府还是做出了点退让,吐出了些田地”
朱应槐明面上是个纨绔子弟,背地里可没少研究朝廷一干政令的推行。
“不过。”他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此番师尊推行那‘借贷’之法,怕是真正让魏国公府疼了,魏国公府素来韬光养晦,不太涉及朝堂政事,自然也不敢明面上反对。”
“所以他知你我二人,来了这江南之地,便生出了心思,想要通过我等去与师尊说道说道?”张元昊算是明白过来,分析着说道。
朱应槐眯起眼睛:“有可能是这样,也有可能是这魏国公,想着将你我二人策反,一同反对这‘借贷’之法。”
“断然不可能!”
张元昊很是坚决地说道。
“我张元昊平生最讲究一个忠字,上忠于陛下,下忠于恩师张士元,他魏国公府算什么东西?”
有意无意之间,张元昊将这君亲师的“亲”给漏了。
朱应槐则是摇摇头说道:“此事从长计议,可派快马报予师尊,再做计较。”
“暗流涌动啊!”张元昊则是无奈摇摇头,“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么多门道,这朝堂之事实在是不爽利。”
朱应槐无奈一笑:“所以说,你最好还是跟着师尊,好好待在这西山剧院里头。”
于他们这些勋贵子弟而言,朝堂之路难涉,军伍之途苦累,这西山剧院,反倒成了个能安身、能做事的好去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