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大礼堂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扭过头望向那位孤零零坐在最后一排的男青年,目光在他略显破旧的衣衫上扫视著,神色有些复杂。
“同志,你站起来!”
那位戴著黑框眼镜的公社干部走下讲台,冷著脸道。
王世钧默默站起身,迎著那两道关切的目光,心中微微一暖,淡淡的冲她们笑了笑。
那位公社干部眉心皱得更深了,没好气儿地说道:“你是哪个生產队的?”
“小王庄。”
“名单上有没有你?”
“没有。不过……”
王世钧神色平静的答著,想跟他解释一下。
可这公社干部明显是个暴脾气,確认他不是推荐人选之后,当即就火了,瞪著眼珠子道:“没有你为什么混进来?
小子,你真把这里当社员们挤在一起听评书的田间地头了?
这里是乡公社!
这些学员都是各个生產队精挑细选,选拔出来的好苗子。是前来接受培训,立志投身基层卫生服务工作的预备村卫生员!
你是不是因为没被自己生產队推举而心有不甘?
没选上你一定是有道理的。说明你平时思想、知识准备都不充分。一个大老爷们儿,要有自知之明,偷偷摸摸混进来,脸上很有光彩吗?”
这人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连个让人开口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而且当著如此多年轻人,言词犀利,说得许婉清都脸红了。可她又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只能默默低下头去,不忍心再看。
恰好此时,一位穿著白大褂,夹著一本硬皮册子的年轻大夫走了进来。
他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七八岁。估计是在城里待惯了,收拾得很乾净,连鬢角都是新推出的茬子,走上讲台的时候,带著几分瀟洒与从容。
甚至连那位戴著眼镜的公社干部都没被他放在眼里。
自顾自的放下书册,才笑嘻嘻地问道:“咋了这是?这都该上课了,怎么还闹得急头白脸的?”
“哼,有人滥竽充数,不在培训名单上,却偷偷混了进来。”
邹向阳略微收敛了一些怒气,看向他,无可奈何的说道。
“哟呵!”
那位培训老师故作夸张的叫了一声,才看向站在那里的王世钧,呲著牙笑道:“看来咱们这医疗工作者的头衔很有排面啊。
什么人都想削尖脑袋往里钻!
你们可得给我珍惜这次机会哦。”
眾人从王世钧身上收回轻蔑的目光,大礼堂里响起一阵鬨笑。
王世钧皱了皱眉头,索性挑起眉毛,缓缓坐了回去。
邹向阳见他有恃无恐,竟然还赖著不走了,当场就急了,指著他道:“你给我出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室內又一次安静下来。
大傢伙儿没想到王世钧脸皮这么厚,就那么大模大样的坐在那里,眼看著要起衝突了也无动於衷。
许婉清勾著头,粉嫩的拳头攥得越来越紧了。
她知道这其中肯定有误会。以王世钧的本事,不可能连个参加赤脚医生培训的资格都得不到。可她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没那个勇气站起来为他辩驳,也没有理由为他辩驳……
陈青橘则气得小脸蛋儿鼓鼓著,跃跃欲试,好几次都想站起身,却被身旁一位长相小巧玲瓏的女知青给扯了回去。
“这地方该不该我来,你不应该问我,应该去问周书记。”
王世钧瞥了他一眼,连语调都没有任何起伏。
“周书记?”
邹向阳一愣,下意识问道:“你跟周书记有关係?”
可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不妥,连忙闭上嘴巴,深深望了他一眼,急匆匆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