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1实验室的材料检测中心，空气仿佛被抽乾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一百二十四万五千一百七十三次。

这个数字，像一道天雷，劈在每个人的天灵盖上。

孙德海瘫坐在椅子里，双眼失焦，嘴里无意识地反覆呢喃著同一句话。

“不可能……这不科学……不可能……”

他几十年的实践经验，他奉为圭臬的工艺流程，他引以为傲的直觉判断，在那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数字面前，被碾得粉碎。

而钱秉穹，这位华夏材料学的泰山北斗，只是呆呆地坐著。

他没有去看那份足以载入史册的检测报告。

他的眼前，一幕幕闪过的，是自己穷尽一生心血写下的那些著作，是在讲台上对学生们宣讲的那些公理，是他亲手搭建、並坚守了一辈子的学术大厦……

轰然一声。

在那个无可辩驳的数字面前，全部坍塌，碎成了齏粉。

整个休息室，一半是孙德海等人失魂落魄的死寂，另一半，是杨爱国和赵铁军等人压抑不住的狂喜。

“卫国！我们贏了！我们贏了！”杨爱国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抓住李卫国的肩膀，用力摇晃著。

赵铁军再也绷不住，一声大吼，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就在这冰火两重天的氛围里，钱秉穹缓缓站起了身。

在所有人复杂的注视下，他没有发怒，也没有质问。

他只是迈著沉重的、有些蹣跚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正平静地看著报告的年轻人。

他走到李卫国面前，停下。

全场寂静。

钱秉穹整理了一下自己中山装的衣襟，每一个扣子都理得一丝不苟。

然后，他深深地、標准地弯下了腰。

一个学生对老师的、心悦诚服的九十度鞠躬。

这一躬，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具力量。

“李工。”

他抬起头，苍老的眼中没有丝毫失败的颓唐和嫉妒，反而闪烁著一种近乎狂热的、纯粹到了极致的求知光芒。

“在科学的真理面前，没有年龄和资歷。你为我们所有人，为这个国家的材料学，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他的声音沙哑，却字字千钧。

“我，钱秉穹，请求加入你的团队，从头学起。”

李卫国立刻上前一步，双手扶住了钱秉穹的胳膊，没让他继续弯著腰。

“钱老，您这可折煞我了。”

他的语气无比真诚。

“我需要的是一位能与我並肩论道、能在我犯错时毫不留情指出问题的合作者，而不是一名学生。”

他扶著钱老站直，然后转向在场的所有人，声音清晰而坚定。

“我宣布，从今天起，由钱秉穹院士，担任『崑崙』项目理论组组长，全权负责新材料的理论验证与后续推演工作。”

这一番话，让刚刚还沉浸在震撼中的“学院派”专家们，心中最后的一丝芥蒂也烟消云散。

李卫国的技术权威，从此在“崑崙”项目中，再无人可以撼动。

人心，彻底归附。

李卫国没有给眾人太多感慨的时间，他趁热打铁，直接將项目带入了下一阶段。

“各位，现在开『崑崙』项目的第一次全体会议。”

他將那块泛著幽蓝色光泽的完美合金样品，重重地放在会议桌中央，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