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在这亿万次的、杂乱无章的撞击中，它磨平了自己的稜角，磨掉了对手的稜角，最终，把自己和对手都变得更加光滑。

一道闪电，猛地劈开了李卫国脑中的迷雾。

对啊！

为什么一定要寻找一个外在的“工具”？

这个世界上最硬的东西，不就是材料它自己吗？

让滚珠，去加工滚珠！

让材料，去研磨材料！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便疯狂地、不可抑制地野蛮生长。

他猛地站起身，什么都顾不上了，转身就往外冲，骑上自行车，疯了一样地往轧钢厂赶。

701实验室。

李卫国衝进自己的办公室，反锁上门。

【启动！虚擬工业实验室！】

他的眼前，瞬间出现了一个三维的虚擬空间。

他立刻开始构建一个全新的物理模型。

那是一个完全封闭的金属腔体。

上万颗幽蓝色的合金滚珠半成品，被投入其中。

【模擬启动：纯机械搅拌式研磨。】

虚擬腔体內，巨大的搅拌桨开始转动，带动滚珠疯狂翻滚、碰撞。

但结果很快出来了。

【模擬报告：研磨效率极低，仅为3.7%。滚珠表面撞击点极不均匀，废品率高达91%。】

不行。

纯粹的、无序的机械运动，只是在进行一场破坏性的狂欢。

他需要的，是一种能够精准地控制腔体內每一颗滚珠运动轨跡和碰撞力度的力量。

一只“无形的手”。

这只手，要在宏观上驱动所有滚珠高速旋转，形成研磨的“势”；又要在微观上，让每一颗滚珠之间的碰撞，都像经过精密计算的芭蕾舞，优雅而致命。

这在六十年代的物理学框架下，是神才能做到的事。

【检索未来科技库，关键词：非接触式、场约束、微粒控制。】

系统界面上，海量的数据流飞速闪过。

最终，一个词条被锁定，高亮显示。

【磁流体】

【技术描述：一种兼具液体流动性和固体磁性的特殊物质，可在磁场控制下，任意改变其形態与粘稠度，从而实现对悬浮物体的精密约束与驱动。】

就是它！

李卫国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立刻拋弃了原有的机械搅拌方案，开始构建一个顛覆性的全新模型。

用强大的旋转电磁场，驱动腔体內的磁流体高速旋转，形成一个“液体漩涡”。

再让上万颗滚珠半成品，悬浮在这团“液体”中。

通过精確控制外部电磁场的强度和频率，就能让磁流体像无数只柔软又强大的手，带动每一颗滚珠，以设定的轨跡和速度，互相碰撞、摩擦、研磨！

这已经不是“加工”，这是在创造一个微缩的“宇宙星系”，让无数“行星”在设定的轨道上运行、碰撞，最终，磨礪出最完美的形態。

天亮了。

李卫国拿著一叠刚刚绘製好的图纸，找到了双眼通红、一夜未眠的孙德海。

孙德海的办公桌上，菸灰缸已经堆成了小山。

“孙总工，看看这个。”

孙德海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僵住了。

那是一份他从未见过的、堪称匪夷所思的设计图。

图纸上，没有车床、没有刀架、没有主轴、没有齿轮……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个奇怪的、布满了无数复杂电磁线圈的密封球形容器。

它的结构，完全顛覆了人类有史以来所有的工具机概念。

更像……更像科幻小说里的某种外星造物。

孙德海抬起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困惑与震惊。

他用手指著图纸上那个奇怪的球体，声音乾涩地挤出几个字。

“李工……这……这是机器？”

他把图纸凑得更近了些，反覆確认。

“它里面连个转动的主轴和刀架都没有……它怎么转？”

孙德海抬起头，失声问道。

“靠什么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