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悬停在那个红色的、最硕大的总启动闸刀上。

透过罐体上小小的石英观察窗，他能看到里面那些国之重器，正静静等待著一次脱胎换骨的洗礼。

整个车间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赶到了十米外的安全黄线后，脸上是混杂著恐惧、期待与茫然的复杂表情。

孙德海像一尊铁塔，挡在所有人身前，眼睛死死盯著那个由垃圾和废铁拼凑成的“怪物”。

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小声嘀咕：“总工，这玩意儿真不会炸吗？我怎么听见里面有怪声……”

“闭嘴！”

孙德海猛地回头，呵斥了一声。

“什么怪物！这叫『等离子体增强化学气相沉积设备』！是李工的心血！再胡说八道给我滚出去！”

那个技术员嚇得一缩脖子，再也不敢出声。

孙德海自己也紧张得手心冒汗，但他不能露怯。他现在，是李卫国这套“神仙理论”最坚定的捍卫者。

李卫国不再迟疑，手臂肌肉绷紧，猛地將闸刀合了下去。

“轰——嗡——”

一阵沉闷又压抑的电流声，从那个巨大的锅炉罐体里传出，像一头远古巨兽从沉睡中甦醒。

连接著罐体的高压包迸发出一连串刺眼的电火，几根粗大的电缆开始微微颤抖。

控制台上，几十个从各种废旧仪器上拆下来的仪表指针，开始疯狂地胡乱摆动。

“天吶！”

黄线外有人发出了惊呼。

李卫国却对那些混乱的仪表视若无睹。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脑海中的系统界面里。

【等离子体功率：3.2kw，波动率17.8%，过高。】

【碳源气体流量：5.7sccm，脉衝化，不稳定。】

【基板温度：315°c，不均匀。】

一连串的红色警告，在他脑中刷屏。

这台用垃圾拼凑的设备，性能烂得超乎想像。任何一个现代工程师看到这组数据，都会立刻拉闸停机。

但李卫国没有。

“启动【动態力场控制模块】。”

【模块已启动，正在接管设备微观调控……】

他伸出双手，放在了控制台上，但没有去碰任何一个开关。

在外人看来，他只是静静地站著，像一尊雕塑。

只有他自己能“看”到，在那幽闭的炉膛之內，一场创世般的奇蹟正在上演。

狂暴的甲烷气体被无形的力量梳理成温顺的气流。

不稳定的电弧被约束成一团稳定燃烧的、幽蓝色的光晕，如同一片微缩的星云。

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碳原子，被从气体中精准地“敲”出，然后被一股柔和而坚定的力量，轻柔地“按”在那些幽蓝色的滚珠表面。

它们不再是杂乱无章的沉积，而是在力场的引导下，自行寻找最完美的晶格节点，手拉著手，构建起一层完美的、原子级的鎧甲。

这是超越时代的伟力。

这是凡人无法理解的神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炉体上石英观察窗里的蓝色光芒，从狂暴闪烁，到稳定燃烧，再到缓缓熄灭。

五个小时后，控制台上传来一声轻响。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李卫国脱下护目镜，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开炉。”

几个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技术员，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沉重的密封门。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被缓缓取出的托盘上。

钱秉穹第一个冲了过去，扶了扶眼镜，死死盯著托盘里的零件。

然后，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