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副总工手里的笔，最终还是没能落在验收报告上。

那一声“空泡效应”，像一道无形的惊雷，炸得整个车间鸦雀无声。

致命的静默。

在场的所有专家，从理论泰斗钱秉穹，到机械宗师孙德海，再到军方的验收组，他们的脸色，在短短几秒钟內，从狂喜，到错愕，再到一片死灰。

钱秉穹的团队立刻投入了疯狂的计算和实验。

三天后，一间临时的化学实验室內，钱秉穹拿著一份写满了失败数据的报告，走到了李卫国面前。

他的脸上满是疲惫和挫败。

“我们试了所有能想到的配方。”他把报告递过去。“从德国人藏著掖著的高分子聚合物，到我们自己最新合成的有机硅油……全都失败了。”

实验室的桌上，摆著一排试管，里面是各种顏色、各种粘稠度的液体。

但在模擬的高速离心机里，它们无一例外，都在极限工况下被撕扯出了致命的气泡。

“在每分钟三万转的速度下，任何液体都会被撕裂。”钱秉穹推了推眼镜，镜片也挡不住他眼中的绝望。“这是物理法则，我们……跨不过去。”

孙德海站在一旁，胸口剧烈起伏，他盯著那枚静静躺在丝绒布上的“崑崙一號”，像在看一个已经被宣判死刑的、他最心爱的孩子。

“所以……就这样了？”他的声音沙哑。“我们造出了一尊神，却找不到能在他血管里流淌的血液？”

整个团队的士气，跌入了谷底。

李卫国没有看那份失败报告，他只是拿起了一颗幽蓝色的滚珠。

“谁说，血液一定是液体？”

一句话，让钱秉穹和孙德海同时愣住了。

李卫国转过身，走向一块黑板。“我们换个思路。既然任何油都会被扯碎，那我们就不用油。”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个滚珠的剖面。

“我们不往里面加油，我们让轴承的表面，自己『长』出一层皮肤。”

“一层像金刚石一样坚硬，又像镜面一样光滑的皮肤。”

“一层能自我修復的，固態润滑膜。”

这番话，彻底顛覆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

孙德海的眼睛猛地瞪圆，他衝到李卫国面前，情绪激动得几乎要抓住他的衣领。

“长出一层皮？！”

“李工！你这是在写神话故事吗？让铁疙瘩自己长皮肤？！”

“你要让轴承……自己给自己上油？！”

孙德海感觉自己快疯了，他寧愿相信李卫国能隔空控物，也不敢相信这种彻底违背了他一辈子经验的理论。

这已经不是科学，是炼金术！

钱秉穹也喃喃自语：“固態润行……石墨粉吗？不行，摩擦係数太高，而且会磨损……这……这在理论上说不通啊……”

李卫国没有爭辩。

【材料成分逆向分析模块，已启动。】

【目標：类金刚石自修復润滑膜。】

【原子结构解析完成……生长条件分析完成……】

他只是在黑板上，飞快地写下了一行字。

“等离子体辅助化学气相沉积。”

然后，他画了一个极其简陋的示意图，一个密封的罐子，两端接著电极，中间有一个进气口。

“我们只需要两样东西。”

他指著进气口。“一种充满碳原子的气体。”

他又指著罐子里的电极。“和一种能把气体变成『闪电』的力量。”

他用最通俗的语言，解释著一个超越时代的奇蹟。

“我们把轴承零件放进去，用『闪电』把碳原子从气体里敲出来，然后像喷漆一样，一个原子一个原子地，均匀『镀』到零件表面。”

“最终，形成一层比头髮丝还薄一千倍的，金刚石一样的保护膜。”

孙德海看著那个简陋的图，嘴巴微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