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701厂的气氛，瞬间从狂喜的顶峰，跌入了冰冷的谷底。

穿著军装的警卫开始在车间內外二十四小时巡逻，每个进出的人都要被反覆盘查，连送饭的师傅都不例外。

所有人都以为这里已经固若金汤。

只有李卫国，脑海中那条代表【危机预警】的红线，始终在轻微地、持续地闪烁。

这套安保，防得住莽夫，防不住幽灵。

他找到杨爱国，指了指角落里那台已经冷却的“怪物”。

“杨主任，『神衣』镀膜对环境要求极高。我需要实时监测车间空气中的微粒成分、温湿度、甚至电磁干扰。”

杨爱国一头雾水。“还要监测？咱们的无尘车间不是已经……”

“那是宏观层面。”李卫国打断他，“我要的是微观层面。任何异常的化学微粒，都可能导致下一批次的『神衣』出现缺陷。这叫『新材料特性研究』，防患於未然。”

他递过去一张草图，上面画著几个铁盒子的安装位置，看起来平平无奇。

杨爱国看著李卫国那张平静的脸，把所有疑问都咽了回去。

现在，李卫国说太阳是方的，他都会先去画一张方形太阳的设计图。

“行，我马上安排人给你装！”

半天后，几个不起眼的金属盒子被安装在了实验室的墙角、通风口、甚至废料堆放区的上方。

它们是李卫国以“环境传感器”为名，申请安装的系统探针。

当天下午，一个穿著乾净工作服，戴著金丝眼镜的年轻人，端著一杯热茶，走到了钱秉穹的实验台前。

“钱教授，您真是我们学习的楷模。关於那个等离子体约束的问题，我有个想法……”

来人叫陈明，是上级单位新调来的技术交流员，履歷完美，背景清白，待人接物谦和有礼，很快就和老专家们打成了一片。

李卫国坐在不远处的绘图板前，看似在专心工作，意识却完全沉浸在系统界面。

【检测到异常微粒：『总督』牌香菸，英国產，来源追踪……目標：陈明。】

【检测到异常电磁波动，频率915mhz，周期性，来源追踪……目標：陈明上衣口袋。】

【行为模式分析：目標对三號废弃高压机组表现出超常规关注，停留时间7.3秒，超出平均值450%。】

李卫国拿起铅笔，在图纸上轻轻划了一笔。

幽灵，已经现身了。

陈明和钱秉穹聊得火热，眼角的余光却瞟向了另一边正在整理图纸资料的秦淮茹。

他笑著结束了和钱教授的討论，很自然地走到了秦淮茹身边。

“秦姐，又在整理这些旧资料啊？真是辛苦了。这么多，我帮你吧？”

秦淮茹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用不用，陈工，我自己来就行。”

“別客气，都是为了革命工作嘛。”陈明一边说，一边很“热心”地帮她把一沓旧图纸搬到档案柜上。

他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拂过那些图纸的边缘。

李卫国站起身，端著搪瓷缸子，像是要去打开水。

他走到钱秉穹身边，压低了声音，但音量又恰好能让不远处的陈明听到。

“钱教授，我昨晚有个新想法。『神衣』的等离子体是不是可以换个思路？用镍基靶材替换掉现在的石墨靶材，理论上，等离子体的附著力能提升百分之三。”

钱秉穹的眼睛立刻亮了。“哦？镍基？但是镍在高温下容易產生硫化物脆化，稳定性……”

“用氘气做保护气氛！氘的原子量大，能形成有效的屏蔽层，隔绝硫元素渗透！”李卫国说得斩钉截铁。

“妙啊！”钱秉穹猛地一拍大腿，立刻抓起笔在纸上飞快地计算起来，完全没注意到李卫国话里那个致命的、违背了基本物理常识的逻辑漏洞。

而另一边，正在“帮忙”的陈明，身体有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僵硬。

李卫国从他们身边走过，径直走向了秦淮茹。

“秦淮茹，这几张图纸理一下。”

他从一沓图纸里抽出几张，隨手放在秦淮茹的桌角，刚好是陈明刚才站过的位置。

“这张……这张……”他指了指其中一张结构最复杂的，“唉，老方案了，这个自紧结构的设计有致命缺陷，早就废弃了，回头直接扔碎纸机。”

他摇摇头，端著缸子走了。

秦淮茹“哦”了一声，开始埋头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