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郡守府书房外的长廊上。
林巧巧一路小跑,华贵的冬裙裙摆在身后划出灵动的弧线。
她像一阵风似的衝进书房,连通报都省了。
“爹!”
书房內,林正源正对著一堆灾情急报,愁得头髮都快白了。
女儿这毫无仪態的咋呼声让他眉头一拧,刚想呵斥,却见林巧巧小脸放光,眼睛亮得惊人,那股子鲜活劲儿,与府里死气沉沉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到了嘴边的训斥,又咽了回去,只是无奈地摆了摆手。
“你这丫头,多大的人了,还是这般风风火火。”
林巧巧才不管这些,她几步躥到书桌前,双手撑著桌面,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开口:“爹!你猜我在杏村看到什么了?”
不等林正源回答,她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语速又快又急,像是在倒一串噼里啪啦的豆子。
“那个楚天,他简直就是神仙!您是没看见,杏村外的流民黑压压一片,跟蝗虫一样,都快饿死了!结果楚天他……他就让人搭了个棚子,每天煮粥给那些人喝,白的大米粥,管够!”
林正源听著,只是点了点头。
施粥救民,虽是善举,但在如此大灾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耗费钱粮罢了。
见父亲反应平淡,林巧巧急了,她加重了语气,开始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將杏村的见闻当成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传奇故事。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水!杏村也乾旱了,井都干了!可是您猜怎么著?楚天他不知从哪捣鼓出一张图纸,带著村民们叮叮噹噹地敲了几天,就在山脚下造出了一个……一个巨大无比的怪物!”
“那东西,比咱们家最高的阁楼还高,全是木头做的,长得跟一条巨大的蜈蚣骨架似的,好多好多轮子,一层一层地转。然后地底下的水,就被活生生地抽了上来,变成了一条河!”
她越说越兴奋,一双美眸里全是小星星:“爹,您是没看到那场面!全村人现在都靠著那水车打上来的水过活呢,楚天现在就是杏村的活神仙!”
林正源听著女儿夸张的描述,脸上终於露出了一丝惊异。
凭空造出一条河?这听起来,確实不似凡人手段。
就在此时,书房外的走廊阴影里,一道身影悄然顿住了脚步。
江承乾本是处理完一些手头上的密报,想来寻林正源,商討下一步的对策。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了里面林巧巧那清脆又激动的声音。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流民,施粥,造出一条河……
这些词汇,与他这几日所见的炼狱景象、所闻的官吏无能,形成了无比尖锐的对比。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真正的波澜。
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静静地站在门外,將里面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书房內,林巧巧见父亲终於有了兴趣,更是来劲了,又嘰嘰喳喳地补充著楚天在杏村的“光辉事跡”。
林正源听得眼皮直跳,正想让女儿闭嘴,却感觉门口光线一暗。
他一抬头,正对上江承乾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林正源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起身行礼:“殿下。”
林巧巧也嚇了一跳,吐了吐舌头,乖巧地退到一旁,对著江承乾福了一福。
江承乾缓步走进书房,目光却並未在林巧巧身上停留,而是直接落在了林正源脸上。
他脸上掛著一贯的温和儒雅的笑容,语气也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隨口閒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