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他真的对这泼天的权势,没有半分兴趣。
自己引以为傲的皇子身份,自己能许诺的最高荣耀,在他眼里,竟真的不值一提。
……
郡守府。
庆功宴的热闹早已散去,庭院里,只剩下被夜风吹得七零八落的灯笼,透著一股人走茶凉的萧索。
书房內,烛火摇曳,將江承乾的影子在墙上拉扯得忽长忽短,如同他此刻变幻不定的脸色。
他独自一人端坐案前,身上那件华贵的锦袍,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冰冷。那张素来儒雅的脸上,此刻没有了半分笑意,只剩下阴鷙与变幻不定的晦暗。
江承乾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冰冷的茶水顺著喉咙滑下,却浇不灭心头那股愈烧愈旺的无名邪火。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摊开的一卷厚厚的密报上。
这是他动用所有力量,搜集到的,关於“楚天”的一切。
从杏村一个无人问津的穷小子,如何凭空崛起,酿出连皇室贡酒都闻所未闻的“琼华酿”;
到他身边那些凭空出现的、战力堪比大內高手的黑甲护卫,又是从何而来;
再到他雷霆出手,一夜之间,將盘踞凤翔郡数十年、根深蒂固的陈家连根拔起;
情报越是详细,江承乾眼中的忌惮就越是深沉,甚至生出了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这个人,就像一个笼罩在迷雾中的幽灵,你看得见他,却永远看不透他。
他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行事全凭喜好,毫无章法可言。
江承乾自詡为天下棋手,以江山为盘,眾生为子,自信能將一切都纳入自己的掌控。
可楚天,却是一个他根本无法落子的存在。
他不是棋子。
他是一个隨时能掀翻整个棋盘的变数!
江承乾无法容忍,在自己的宏图霸业之外,还存在著这样一个自己完全无法掌控、甚至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
自己想要的,他不屑一顾。
这种人,若是不能为自己所用……
一个疯狂的念头,从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冒出了头。
江承乾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他儒雅的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慢慢扭曲,浮现出一抹与其气质截然不符的狰狞与阴鷙。
他缓缓闭上眼。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楚天在宴会上,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良久。
江承乾猛地睁开双眼。
眼中,再无半分犹豫与挣扎,只剩下冰冷的的决绝杀意。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便彻底毁灭!
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声音。
那就是他江承乾的声音!
他对著摇曳的烛火,沉默了许久,久到那根蜡烛都快要燃尽。
“来人。”
书房的阴影里,一个身著黑色劲装,气息沉凝如铁的统领,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单膝跪地,头颅深垂。
“殿下。”
江承乾没有看他,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著桌案上那份关於楚天的密报。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人的心臟上,让那名跪地的统领,心头莫名一紧。
“杏村……”
江承乾压低了声音,带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阴冷。
“……我要那个地方,从地图上,彻底消失。”
“鸡犬不留。”
黑甲统领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骇然。
楚先生那可是刚刚解救了整个凤翔郡大旱的神人!
殿下前一刻还在宴会上对其推崇备至,许以封侯之位,怎么转眼间就要下此等灭绝人性的杀手?
然而,当他的目光,接触到江承乾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眸时,心头所有的疑惑与震惊,瞬间化为乌有。
他將头颅埋得更低,掩去眼中所有的情绪,只剩下绝对的服从与狠厉。
“遵命。”
说完,他的身形再次化作一道黑影,融入了夜色之中。
书房內,重归寂静。
江承乾缓缓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抿了一口。
茶水苦涩,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但他知道,为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任何代价,都必须付。
任何威胁,都必须被扼杀在摇篮里。
楚天……
你既然不愿做我手中的剑,那就只能,做我脚下的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