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这最后一句平淡的话，落在林正源耳中，却不啻於平地惊雷，轰得他脑中嗡嗡作响。

与我为敌。

这四个字，从別人嘴里说出来，或许是虚张声势。

可从眼前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林正源毫不怀疑，那將是尸山血海的开端。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二皇子江承乾那张儒雅却阴狠的脸。

志大才疏，心胸狭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为了对付一个楚天，不惜牺牲数百精锐死士，甚至连自己的皇妃都能当成诱饵和弃子。

这样的人，若是將来登临大宝……

林正源不敢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衝天灵盖。

大景王朝，早已是风雨飘摇，大厦將倾。

而江承乾这样的皇子，只会是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再转头，看向眼前这个男人。

点泥成石，引水济世，拥有著通天彻地之能，却只想护著家人，安稳度日。

一个疯狂的念头，挣脱了理智的束缚，在他心中彻底成型，疯狂滋生。

赌！

必须赌！

与狼为伴，最终只会被啃得尸骨无存。

那与虎谋皮，又何妨？！

至少，这头猛虎，眼下只想在自己的领地里打盹，並无吞天之志！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再也无法遏制。

林正源那颗在官场浸淫了数十年的心，在这一刻，做出了他人生中最重要，也是最疯狂的决定。

噗通。

一声闷响。

林正源猛地离席，对著安然端坐的楚天，郑重其事地，躬身下拜，长揖及地。

那是一个下级对上级，甚至可以说是臣子对君主才会行的大礼。

“爹！”

林巧巧惊得用小手死死捂住了嘴巴，美眸中满是不敢置信。

她的父亲，是堂堂二品大员，封疆大吏，在整个凤翔郡说一不二的存在。

便是面见当朝宰辅，也只需拱手为礼。

她何曾见过，父亲对任何人行过如此五体投地般的大礼！

楚天安然端坐在主位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没有抬手去扶，就那么静静地坐著，目光平静地看著伏跪在地的林正源，理所当然地，受了他这一拜。

许久。

林正源才缓缓直起身子，他抬起头，眼神中所有的犹豫、惊惧、试探，都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楚先生，从今日起，我林正源，愿以这凤翔郡一地，及我林家百年清誉为注，与先生结为攻守同盟！”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如今京城风雨飘摇，朝堂之上，派系林立，二皇子此番回去，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我虽官职不高，但在朝中尚有些人脉。我愿为先生做那马前卒，挡下所有来自京城的明枪暗箭！”

他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悲凉与恳切。

“老夫不求先生能助我青云直上，更不敢奢望其他。”

“只求先生，能看在凤翔郡数十万百姓的份上，庇护此地一方安寧。也给我林家上下，留一条后路。”

说完，他再次深深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