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通往杏村的官道前半段,依旧是那般顛簸难行。
华贵的马车內,苏媚正闭目养神,风情万种的俏脸上带著一丝旅途的疲惫。
车轮碾过坑洼,车厢猛地一震,將她手中一份关於郡城布匹生意的帐目震落在地。
她柳眉微蹙,俯身捡起,心中却有些心不在焉。
自从上次与楚天一別,她便回了郡城,凭藉楚天提供的稳定粮源,她的商铺生意愈发稳固,隱隱已是凤翔郡第一商家的气派。
但不知为何,郡城里的勾心斗角,如今想来,竟让她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脑海中,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覆灭陈家的霸道,他引水救世的神奇,他面对皇子时的淡然……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她这颗自以为早已古井无波的心,泛起阵阵涟漪。
这次前来,一是匯报分红情况,二是她自己也说不清,只是单纯地想再见见他。
“吱嘎——”
车轮又一次陷入泥坑,伴隨著车夫的咒骂和马匹的嘶鸣,车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才艰难地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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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媚嘆了口气。
一路又走了半个时辰,马车才终於踏上了楚天组织人修的水泥马路上。
在马车驶入的瞬间,那令人抓狂的顛簸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波涛汹涌的海面,瞬间驶入了一片平滑如镜的湖泊,只剩下车轮滚滚的平稳声响。
不多时,马车终於驶入了杏村的范围。
城墙內外,依旧是热火朝天的场面。
数以万计的工人,如同蚁群般,在那片广袤的土地上忙碌著。
在统一的號子声中,將一车车的物料运往前线。
吼声震天,尘土飞扬。
如此庞大的工程,如此眾多的人群,却没有丝毫混乱。
他们被分成了无数个小队,在各自监工的指挥下,有条不紊,高效得令人心悸。
饶是已经见过一回了,苏媚已然被惊的不轻。
那些曾经在郡城外,眼神麻木、形如槁木的流民。
此刻,他们的脸上依旧有汗水,有疲惫,但那双眼睛里,却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麻木与绝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的的光芒。
一个负责运送泥浆的汉子,不小心摔倒在地,旁边的人没有嘲笑,而是立刻七手八脚地將他扶起,拍掉他身上的尘土,又將那辆独轮车重新塞回他手中,大声吼著:“加把劲!晚上有肉吃!”
那汉子咧开嘴,露出憨厚的笑容,吼著號子,再次冲入人流。
苏媚自问也是管理人的好手,恩威並施,赏罚分明。
可她用金钱和规矩换来的,是下属的敬畏与服从。
而这个男人,他给予这些流民的,却是希望,是尊严,是让他们愿意为此燃烧自己一切的信仰!
她的目光,穿过无数攒动的人头,最终,落在了那个站在一处高坡上,负手而立的身影。
楚天。
他就那么隨意地站著,穿著一身普通的布衣,神情淡漠。
他没有发號施令,甚至没有看向任何一个方向,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这片工地的定海神针。
那一刻,苏媚那颗在商海沉浮多年,磨礪得坚硬、骄傲的心,在那个男人的身影下,被彻底击碎。
她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她费尽心机建立的財富与人脉,她运筹帷幄、玩弄人心的手段……
在这个男人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可笑。
太可笑了。
她还在郡城里,为了为了打压几个不长眼的对手而沾沾自喜。
而他,却已经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开始创造一个属於自己的王国。
两人所站的高度,所见的风景,早已是云泥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