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碾过南锣鼓巷坑洼的青石板路,发出沉闷而熟悉的吱呀声。熟悉的煤烟味、胡同里特有的混合著尿臊和饭菜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阔別近月,这座承载著无数算计和齷齪的四合院,终於近在眼前。
周向阳跳下车辕,动作利落。他先小心地將裹著厚被的孟三叔背起。老人虽然清瘦,但压在背上依旧有分量。周向阳的腰背挺得笔直,步伐沉稳,如同扛起一份责任。孟子艺则抱著包袱,紧紧跟在身侧,一只手还下意识地虚扶著孟三叔的后背,眼神警惕而坚定。
45號院那扇熟悉的、漆皮剥落的朱红大门虚掩著。周向阳用肩膀顶开门,背著孟三叔,带著孟子艺,一步踏入了这个曾经让他们步步惊心的院落。
时近傍晚,正是各家各户准备晚饭的时候。前院,三大爷阎埠贵正蹲在自家门口,就著昏暗的天光,小心翼翼地侍弄著他那几盆蔫头耷脑的宝贝草,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计算著浇水的成本。中院,贾张氏那標誌性的、带著刻薄和窥探意味的三角眼,第一时间就从窗户洞里扫了过来!紧接著,是二大爷刘海中挺著肚子、官威十足的踱步身影,以及一大爷易中海那眉头微锁、带著审视的目光。就连西厢房门口,正拿著个破脸盆准备倒水的秦淮茹,也停下了动作,愕然地望了过来。
整个四合院,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门口这三道风尘僕僕的身影上!
震惊!难以置信!如同白日见鬼!
周向阳?孟子艺?还有……孟瘸子?!
他们不是被当敌特抓走了吗?不是听说在保定犯了事,被通缉,甚至可能死在外头了吗?!怎么……怎么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而且……看孟瘸子那样子,虽然被背著,但气色……似乎比走之前还好?!这怎么可能?!
“哎哟喂!我的老天爷!” 贾张氏第一个反应过来,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利的嗓音瞬间划破了院里的死寂,“这……这谁啊?!周向阳?!孟子艺?!还有孟瘸子?!你们……你们不是……不是被公安抓走了吗?!怎么……怎么跑回来了?!不会是……越狱了吧?!” 她那双三角眼瞪得溜圆,充满了惊疑和一种发现“大新闻”的兴奋。
“就是!周向阳!你们怎么回事?!”二大爷刘海中挺著肚子,官腔十足地上前一步,皱著眉头,目光严厉地在三人身上扫视,“听说你们在保定犯了大事!还闹出敌特风波!搞得满城风雨!街道办都来院里调查过好几趟了!你们这突然回来……必须说清楚!不然,我有权代表院里,把你们扭送街道办!”
一大爷易中海也走了过来,脸色凝重,语气带著惯有的“主持公道”的意味:“向阳,子艺,广福大哥,你们平安回来是好事。但院里传言很多,对你们很不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得给街坊四邻一个交代。”
秦淮茹站在西厢房门口,手里端著空脸盆,脸色变幻不定。她看著被周向阳稳稳背著的孟三叔,看著他脸上那层久违的、近乎平和的光彩,再想想自己那个还在少管所里的儿子棒梗,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嫉恨涌上心头。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翻身?!
面对这如临大敌般的盘问和审视,周向阳面色平静,甚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將背上的孟三叔小心地放下来,孟子艺立刻上前搀扶住。周向阳直起身,目光如同寒星,毫不避讳地迎向院中眾人那充满猜忌、审视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
他没有立刻回答那些咄咄逼人的问题,而是先环顾了一下这熟悉又令人作呕的院子,最后目光落在阎埠贵那几盆半死不活的草上,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我周向阳,回来了!
“交代?”周向阳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安静的院落,带著一种歷经风霜后的沉稳和不容置疑的力量,“是该给大伙儿一个交代。”
他顿了顿,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
“第一!关於保定的事!我和孟姐,是带三叔去保定討公道!不是什么敌特!更没犯法!那些传言,是有人恶意造谣,混淆视听!”
“第二!”他猛地提高音量,目光如电,扫过贾张氏、刘海中等人,“公道!我们討回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份摺叠整齐、却依旧能看出红头文件轮廓的《处理决定》,在眾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扬了扬!
“省总工会!省里的大领导!亲自督办!已经查清了当年麵粉厂事故的真相!刘建国(刘麻子)!偽造文书!使用劣质设备!酿成事故!致三叔伤残!事后胁迫签字!剋扣抚恤金!罪证確凿!已经——被依法逮捕!等候审判!”
“哗——!”
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潭!整个四合院瞬间炸开了锅!
“刘麻子被抓了?!”
“省里大领导亲自督办?!”
“我的天!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