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八十九章
破晓的寒光刺穿风雪,將南锣鼓巷45號院笼罩在一片冰冷的死寂里。杂物间內,油灯將熄未熄,昏黄的光晕在周向阳稜角分明的脸上跳跃。他將那本沉甸甸、散发著腐朽气息的阎家秘录紧紧裹回油布,揣入怀中最贴近心口的位置。指尖触碰到的不仅是硬壳封面,更是三叔那条瘸腿背后积压了十几年的血泪和冤屈。
“三叔,醒醒。”周向阳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唤醒了蜷缩在破木板上、眉头紧锁的孟广福。老人浑浊的眼睛睁开,里面是歷经沧桑的疲惫和一丝被强行点燃的、近乎麻木的希冀。
“向阳……真……真要去?”孟三叔的声音带著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条瘸腿仿佛也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绪,隱隱作痛起来。
“去!”周向阳斩钉截铁,目光如同破晓的寒星,穿透破窗纸上的冰,“帐本在手,铁证如山!该是他们还债的时候了!” 他转向孟子艺,“孟姐,扶好三叔。今天,咱们去街道办,討个真正的公道!”
孟子艺用力点头,小脸上写满了紧张和坚定,搀扶住孟三叔的手臂,感觉老人枯瘦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却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支撑著他的力量。
风雪依旧肆虐,青石板路覆盖著厚厚的积雪,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脚印。周向阳拄著木棍在前,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如同开路的磐石。孟子艺小心翼翼地搀扶著孟三叔,亦步亦趋。三人顶著寒风,朝著街道办那座熟悉的灰色小楼艰难跋涉。怀里的帐本如同燃烧的炭火,灼烫著周向阳的胸膛,也点燃了他眼中冰冷的火焰。
街道办那扇刷著绿漆的木门被周向阳一把推开,带进一股刺骨的寒气。小小的办公室里,炉火烧得不旺,空气里瀰漫著劣质菸草和旧报纸的混合气味。王主任正捧著一个印著“为人民服务”红字的搪瓷缸,小口啜著热水,看到闯进来的三人,尤其是被孟子艺搀扶著的、脸色灰败的孟广福,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周向阳?孟子艺?孟广福?”王主任放下搪瓷缸,声音带著惯有的疏离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你们这又是闹哪一出?昨天回来搅得院里鸡飞狗跳还不够?今天又……”
“王主任!”周向阳不等她说完,上前一步,声音洪亮,瞬间压过了屋外的风雪声,也盖过了王主任的官腔,“我们今天来,不是闹!是来——討债!討一笔拖欠了孟广福同志整整十二年的血债!”
“討债?血债?”王主任愣住了,隨即脸上浮现出荒谬和不耐烦的神情,“周向阳!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孟广福工伤的事情,厂里早有定论!抚恤金也……”
“抚恤金?”周向阳冷笑一声,如同冰锥刺破虚偽的泡沫,他猛地从怀里掏出那个油布包裹,当著王主任的面,一层层揭开!当那本厚如砖头、封面磨损的“阎家收支明细”帐本暴露在光线昏沉的办公室里时,王主任的瞳孔骤然收缩!
“定论?王主任您说的定论,就是麵粉厂前设备科科长刘建国,伙同我院三大爷阎埠贵,偽造事故文书,使用劣质泄压阀导致事故,事后胁迫孟广福同志签字,侵吞剋扣其应得抚恤金总额六百七十元(旧幣六百七十万),仅支付不足百分之十的惊天黑幕吗?!”
周向阳的声音如同惊雷,每一个字都带著千钧之力!他猛地翻开帐本,精准地找到昨夜用糨糊显影的那一页,手指重重戳在那些鬼祟的铅笔秘录上!
“看!白纸黑字!阎埠贵的亲笔记录!刘建国如何分赃!如何指使他销毁原始单据!抚恤金总额多少!孟广福实得多少!分赃比例如何!时间地点人物!一清二楚!这就是您说的『定论』?!”
王主任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她几步衝到桌前,一把夺过那本帐本!浑浊的眼睛死死盯著周向阳手指戳著的地方!当那些“刘建国”、“销毁”、“分润”、“六百七十万”、“不足百一”的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般映入眼帘时,她肥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这……这……”王主任拿著帐本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声音也变了调,“这……这是阎埠贵的字?这……这能说明什么?也许是……是诬告……”
“诬告?”周向阳怒极反笑,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王主任桌上的搪瓷缸都跳了起来!“王主任!省总工会郑主席亲自督办刘建国案件!人证物证確凿!刘麻子都撂了!就差这最后一份直接指向侵吞抚恤金的铁证!您还在这和稀泥?!是真不知道,还是……想替某些人捂盖子?!”
“省里……郑主席……”王主任如同被抽了一记耳光,脸上血色尽褪!她这才猛然想起昨天周向阳回来时,扬言省里大领导督办的事!当时只以为是虚张声势……难道……难道是真的?!她看著周向阳那冰冷如刀、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神,再看看帐本上那铁证如山的记录,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
“这……这帐本……这铅笔字……太淡了……看不清楚……”王主任眼神慌乱地躲闪著,企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乾涩,“谁知道是不是你……你偽造……”
“看不清?”周向阳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早有预料的弧度,他从怀里(实则是系统空间)摸出一小瓶煤油和一个旧火镰(用功德值兑换的),“好办!阎埠贵为了防止篡改,特意用铅笔在关键处覆写,又用墨跡掩盖!要看清?简单!”
在孟三叔紧张、孟子艺惊恐、王主任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周向阳动作麻利地拔开煤油瓶塞,將几滴清亮的煤油小心地滴在帐本那显影过的、留有糨糊痕跡的秘录区域!煤油迅速浸润了发脆的纸张。
“你……你要干什么?!”王主任失声惊呼!
周向阳不理她,拿起火镰,“嚓”地一声!火星迸溅!他用火绒引燃一小簇微弱的火苗,小心翼翼地凑近滴了煤油的帐页下方!不是点燃!而是用那微弱的热量,隔著一定距离,均匀地烘烤著浸润煤油的区域!
油灯烤帐!
在煤油挥发和微火烘烤的双重作用下,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纸张上那些原本浅淡的铅笔秘录字跡,在受热和煤油折射光线的共同作用下,如同被施了魔法,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无比深刻!甚至比旁边阎埠贵那些墨笔记录更加醒目!每一个字,每一个符號,都纤毫毕现!那“销毁单据”、“分润”、“六百七十万”、“不足百一”的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王主任的视网膜上!也烫在她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
“看清楚了吗?王主任!”周向阳熄灭微火,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泉,“要不要我再去省总工会,请郑主席派人带著放大镜,亲自来街道办,帮您——『看清楚』?!”
“扑通!”
王主任双腿一软,肥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重重跌坐回椅子上!手中的帐本“啪嗒”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办公桌上!她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嘴唇哆嗦著,看著桌上那本摊开的、如同恶魔契约般的帐本,又看看眼前气势如虹、眼神冰冷的周向阳,再看看佝僂著身子、老泪纵横、那条瘸腿仿佛都在控诉的孟广福……
她知道,这盖子……捂不住了!再捂下去,引火烧身的,就是她自己!
“我……我……”王主任的声音乾涩嘶哑,带著巨大的恐惧和一丝认命的颓然,“我立刻……立刻联繫麵粉厂现任领导……还有……通知派出所……这案子……必须……必须重新……”
她的话音未落!
“砰!”
街道办办公室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用更大的力道猛地撞开!寒风裹挟著雪狂涌而入!
一个梳著油光水滑小分头、穿著深灰色“的確良”衬衫的身影,带著一身寒气,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步跨了进来!正是许大茂!他脸上带著一种混合著焦急、惊惶和刻意表演出的“义愤填膺”,绿豆小眼第一时间就死死锁定了办公桌上那本摊开的阎家秘录!
“王主任!不能听他们胡说八道!”许大茂声音尖利,指著周向阳,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王主任脸上,“我刚从区里回来!得到绝密消息!周向阳!还有这个孟子艺!他们在保定就有重大敌特嫌疑!被省里掛了號的!现在突然跑回来,还拿出这么个破本子!这根本不是什么帐本!这是敌特的密码本!是他们栽赃陷害阎老师、破坏我们街道安定团结的铁证!王主任!您可千万不能上当!快!快把这『密码本』收缴!把这俩敌特分子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