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业接过茶缸,滚烫的温度透过搪瓷传到掌心。
“玉玲姐,你说投影仪会不会——”他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这个担忧从火车上就开始折磨他,现在说出来反而像在诅咒自己。
“別瞎想。”
陈玉玲斩钉截铁地说,仿佛看透他的心思,“姜师傅给的模型带著吗?那可是双保险她突然指向窗外,“看,雪停了。”
暮色中的小礼堂像个蹲伏的巨兽,门廊两侧贴著“全国机械行业技术革新会议”的红色標语。
王建业刚踏进门槛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机油味一一角落里堆著几台正在维修的老式放映机。
一个穿蓝色工装的中年人正蹲在地上摆弄零件,油污从指尖蔓延到手肘。
“请问是负责设备的同志吗?”王建业蹲下身问道,“我们待会儿要测试幻灯机。”
那人头也不抬:“等著,德国货出了点毛病。”
他操著浓重的河北口音,扳手在机器內部敲出当声响。
张炳青悄悄凑过来:“王工,要不我们先试试自己的设备?”年轻人额头上还沾著火车上的煤灰,眼睛却亮得惊人。
调试过程比预想的更糟。
当王建业將精心製作的幻灯片插入国產幻灯机时,投影在幕布上的图像像蒙了层毛玻璃,关键数据完全看不清。
他反覆调整焦距,汗水顺看鬢角滑到下巴。
“奇怪,在厂里测试时明明很清晰——.”
“是幕布问题。”
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插入。
王建业转头看见个扎麻辫的姑娘站在梯子上,正在检查幕布接缝。
“这批幕布是回收纺的,透光率不达標。”
她利落地跳下来,工作证上写著“清华大学机械系林雪”。
陈玉玲敏锐地抓住关键:“有替代方案吗?”
“用白墙。”
林雪指向舞台后方刷得雪白的墙面,“不过需要重新调整投影距离和角度。”
她说著已经行动起来,麻利地帮张炳青搬动沉重的设备。
就在眾人忙碌时,礼堂侧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披著军大衣的高大身影大步走来,皮鞋在地板上敲出威严的节奏。
主建业心头一跳一一是张部长。
这位传说中的技术狂人此刻就站在他面前,白的眉毛下双目如炬。
“小王啊,听说你们路上遇到点波折?”张部长开门见山,声音洪亮得能震碎玻璃。
王建业喉结滚动了一下:“报告部长,资料已经全部——
“谁问你这个了!”张部长突然大笑,用力拍打他的肩膀,“我是说小冯的手!年轻人干活就是毛躁。”
他转向冯猛,“烫伤处理好了吗?要不要去部里医务室?”
冯猛受宠若惊地摇头:“不、不用了,谢谢部长关心。”
张部长凑近调试中的投影仪,眯眼看了看墙上的图像:“画面还是不够锐利啊。
小林!”他朝麻辫姑娘招手,“去把我办公室那台进口投影仪搬来。”
林雪面露难色:“可是部长,那台是专门为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