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238-关於预言的决定

在万眾瞩目之下，那只通体雪白的信鸽並未如霍恩想像中那般开口，而是优雅地在半空中盘旋一圈，身体骤然化作无数圣洁的光点，如星尘般消散。

紧接著，这些光点又在空中重新匯聚，凝聚成一行行清晰、冷酷的通用语文字。

【三日之后，城破】

简短的六个字，如同一柄无情的重锤，狠狠砸碎了会议室內刚刚燃起的希望。

方才还满怀激动与期待的军官们，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整座议事厅陷入了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翘首以盼、能够逆转战局的希望，最终竟是这样一纸冰冷的死刑判决。

绝望的气氛如同瘟疫般蔓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主位上的库忿子爵，他是此地的最高指挥，也是他们最后的指望。

库忿子爵沉默了良久，久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当他终於缓缓抬起头时，那双本该锐利如鹰的眼眸中，只剩下无尽的苦涩与苍凉。

“兽人与教国联军来势汹汹，磐石堡垒——守不住了。”

他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撕扯著自己的血肉。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道预言的份量，

王国耗费巨大资源发出这道预言，其意图不言自明。

它不仅是在宣告敌人的强大，更是在无声地告知他们已无余力支援，你们，只能放弃阵地。

可他如何能接受？

这里是他家族数代先辈用血汗浇筑的基业，是他库念家族荣耀的象徵。

放弃这里，任由那些茹毛饮血的兽人將这片土地化为焦土，他怎能甘心？

原本固守待援的最后一丝幻想，也被这残酷的预言彻底击碎。

唯一的生路，只剩下弃城。

在座的军官们都不是愚钝之辈，几乎在子爵话音落下的瞬间，便明白了这背后沉重的含义。

“弃城吗？”

霍恩望著半空中那缓缓消散的文字，心中轻声呢喃。

即便他拼尽全力，延缓了破城的进程，但是自身实力还是无法將这样庞大的洪流逆转，该来的，还是会来。

弃城，说来简单，但执行起来却凶险万分。如此大规模的部队转移，绝不可能瞒过兽人无处不在的侦察。

唯一的办法，便是留下部分兵力，进行一场註定有去无回的阻击战，为大部队的撤离爭取宝贵的时间。

“我將率领主力部队弃城，前往主战场与军团匯合。因此，需要有一支部队留守，不惜一切代价，拖住兽人联军的脚步。”

库忿子爵的声音在寂静的议事厅中迴响，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军官们面面相，无人应声。

谁都明白，留下来，几乎等同於赴死。能从兽人大军的重重包围中逃脱的希望，渺茫到可以忽略不计。

战爭，总需要有人牺牲。

可当牺牲的命运可能降临到自己头上时，谁又愿意坦然接受？

就连一向耿直好战的马西莫骑士，此刻也紧锁眉头，陷入了沉默。他无畏死亡，但不想死得如此毫无价值。

“我知道诸位心中所想，但这已是別无选择的决定。”库忿子爵的目光扫过眾人，“为了公平，我们將用抽籤的方式来决定。这里有47枚王国金幣，我会用斗气在其中12枚的背面刻下不易察觉的划痕。所有人上前抽取，抽到有划痕的人，便留下来。”

他大手一挥，一片金色的光芒洒落，金幣整齐地铺在会议长桌上。

隨后，他又单独取出三枚金幣，看向伊曼纽尔和马西莫。

“我们三人，作为指挥层，也必须至少留下一人，否则就算防护法阵修復也会很快被摧毁，起不到阻拦作用。这三枚金幣中，有一枚刻有划痕，在禁止任何探查法术的前提下，全凭运气。”

他將三枚金幣並排放在桌上，从正面看去，毫无差別。

“你们二人先选。若你们抽中的都没有划痕，那我便亲自留守。”库忿子爵的声音带著不容置疑。

“我先来。”

伊曼纽尔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看著那三枚金幣，目光闪烁，本想伸手去拿离自己最近的一枚，但手指在半空中却微微一顿他改变了主意，径直拿起了摆在库忿子爵正前方的那枚。

他略懂一些概率学，三选一，先出手的人，选中的概率理论上更低。更重要的是，他不相信子爵在这种关乎生死的事情上会全凭运气，毫无布置。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子爵身前这枚，反而最不可能是那枚死亡签。

我可不想留下来。

伊曼纽尔心中冷哼，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金幣背面的瞬间，脸色却猛然一僵，

一种冰凉的、不祥的预感瞬间撰住了他的心臟。

他缓缓翻开金幣，那上面精致的鳶尾徽记上，果然多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划痕。划痕虽浅，却清晰地破坏了金幣表面的光泽，在灯火下反射出异样的光。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既然如此，便由伊曼纽尔阁下负责留守部队的指挥。辛苦你了。”

库忿子爵面无表情地公布了结果，仿佛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人事调动。

而后，他转向其余军官。

“诸位，都来选吧。不要有顾虑，一切全凭运气。”

军官们怀著志忑的心情，纷纷上前，伸向了那些决定他们命运的金幣。霍恩看著面前越来越少的金幣，也隨手拿起了一枚。

“嗯，运气不错？”

他翻开金幣，背面光洁如新，完整的鳶尾在灯下熠熠生辉。

他挑了挑眉，看来自己无需留守，可以跟隨大部队一同撤离。

然而，当他扭头看向身旁的莫妮卡时，却发现她手中的那枚金幣上，赫然也有一道划痕。

察觉到霍恩的目光，莫妮卡將金幣入掌心，脸上却露出一抹坦然的微笑。

“你们先走一步吧，我会负责將兽人们牢牢拦在这里，绝不让他们看出任何破绽。”

霍恩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自己留下来无所谓，因为他隨时都有退路。但莫妮卡不同，她若是留下，面对兽人无穷无尽的大军，几乎是九死一生。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一道阴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扭头望去，正是將那枚金幣捏得几乎变形的伊曼纽尔。

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怨毒与恶意，仿佛要將霍恩生吞活剥。

很显然，霍恩能够安然离开，而他自己却要留下面对死亡，这个结果让他完全无法接受。

“这傢伙霍恩心中一沉。

这样一来，情况就更糟了。莫妮卡也留了下来，以伊曼纽尔的性格，他极有可能会在战场上故技重施，对莫妮卡下黑手。

片刻之后，桌上的金幣已被抽取一空。有人如释重负，有人面如死灰。留下来的军官们，无一不是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既然名单已经確定，那就立刻行动！”库忿子爵沉声下令，“我会亲自出手，清除天空中那些烦人的苍蝇。今晚，我们就开始转移！”

“等一下！”

就在眾人准备领命散去时，伊曼纽尔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当然会遵从命令，留下来阻拦兽人。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著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

“请说吧。”库忿子爵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他心里清楚，让对方留下执行这种必死的任务，心中必然充满怨气。安抚好他的情绪，是確保撤离计划顺利进行的关键。

只要要求不过分，他都会儘可能满足。

“我觉得，仅凭我们这点人手，守城的力量还是太过单薄了。”伊曼纽尔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锁定了霍恩，“我希望子爵阁下能让霍恩部长，带领他的亡灵军团也留下来，协助我们进行防守。”

果不其然。

他的矛头，最终还是指向了霍恩。

“这个—

库忿子爵闻言，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对他而言，霍恩確实是一个天赋异稟的下属，但同时也是一个巨大的麻烦。他与克里曼家族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强行保下他，只会给自己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

如今磐石堡垒即將失守，等撤离到主战场，所有部队都会重新整编，霍恩也不再归他指挥。

既然如此，不如顺水推舟，卖伊曼纽尔一个人情。

这一切其实不过是上位者的权衡利弊。

“我同意这个提议。”库忿子爵很快便做出了决定，他看向霍恩，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宣布道，“霍恩部长，你便留下来吧。”

“这不公平！”

莫妮卡霍然起身，俏脸含霜，她直视著子爵，“您亲口说要用抽籤决定，我们所有人都遵守了规则。现在却要肆意篡改结果，这哪里还有半分公平公正可言？！”

其他的军官们面面相，却无一人出言附和。

毕竟，留下来的不是自己，多一个人分担压力，总归是好事。

“现在是卫国战爭的危急时刻，他能留下来，用他的才能帮助更多人安全撤离，这是他的荣幸。”伊曼纽尔冷笑著开口，言语间充满了道德绑架的意味，“还是说，霍恩阁下其实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不愿意为王国尽忠呢？”

他已经不在乎是否得罪人了，只要能把霍恩拖下水，一切都值得。

“这是眼下最好的安排，莫妮卡指挥官，不要再任性用事！”库忿子爵也加重了语气，显然已经做出了最终决定。

“你——

莫妮卡气得浑身发抖，还想再说些什么，

“的確，我应该留下来。”

就在这时，霍恩站起身，伸手按住莫妮卡的肩膀，示意她坐下。

他平静地迎向库忿子爵的目光，嘴角甚至还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