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云庭走到病床边。
那只白静的素手,十指芊芊,指节修长,
此刻却毫无血色,像瓷偶一样,褪去所有生命力。
迟云庭颤著手握住季眠的手,凑近他,
“眠眠,是我。”
他的声音低低地落进安静得令人窒息的手术室里,带著微不可见的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脱下自己的外套,露出颈后的腺体,在医生的指引下,
將自己信息素释放出来,贴近季眠的腺体。
浓郁的伏特加信息素如潮水般倾泻而出,
像是在用尽全力呼唤他的小omega。
他的信息素几乎溢满了整个手术室。
伏特加的味道醇厚温暖,
其中雪松木屑的味道从里面透露出来,
宛如森林在清晨日出时將所有的暖意托举而出,
仿佛用尽全身所有生命力,只为唤醒一个人。
迟云庭低著头,额头抵著季眠的手背,骨节分明的指腹轻轻摩挲,
像是在一遍遍对世界祈求。
“……眠眠,睁开眼再看看我吧。”
季眠只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醒来后,
过了半晌,也许是半小时,
才支配自己的身体,站起来,身处在一片浓雾里,
季眠走了很久,这里似乎没有时间的概念,一切都是静止的,连雾气都是停止的,
他没办法估算时间,丈量自己走了多远,
突然间,对面照来一束光,
像片场里导演喊了开始,时间开始流逝,周围的浓雾散开,
季眠眯起眼才看清自己身在何处,
好像是一片森林的边缘?在公路上?前面怎么这么多人?
季眠好奇走近,没注意自己怎么挤进周围的人群,才看清楚中心处,一个男人低著头,神情不明,死死搂住半躺在他怀里的人,
怎么两个人都坐在地上?季眠还在嘀咕,
直到眼神聚焦,看清楚时眼睫一颤,
中心处,赫然是……他和迟云庭。
是上辈子的季眠和迟云庭。
那一瞬间,季眠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钉在原地。
那片围成半圆的人群中,那对坐在地上的身影。
怀里的人,是他。
另一个人,是迟云庭。
他面色苍白,唇角还带著血跡,
睫毛湿漉,灰败的脸上,神情茫然。
半倚在迟云庭怀里,
男人低著头,脸埋在他的颈窝,
后背紧绷得像猎豹隨时会扑出去,
整个人周身信息素都像实质一般在空气中晃荡,
像一柄双刃剑,虎视眈眈瞧著周围的人,也毫不客气对自己的主人下手。
季眠清楚地看到,那个迟云庭在颤抖。
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又像是正死命地將自己的灵魂掰碎去给怀中人续命。
是上辈子,季眠车祸的那一夜。
他本就是omega,体质脆弱,又因为腺体萎缩,而错过迟云庭的信息素安抚,出事的时候正逢身体脆弱的节点,
兴许还有希望,但却错过最佳抢救时间……
所以,
此刻,季眠站在人群前,
他看著自己,死在迟云庭的怀里。
季眠呼吸一窒,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身体却仿佛深陷沼泽,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