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山长手持一份名单於明伦堂,目光扫过全场,缓缓开口:“经老夫与三位讲习共同评阅,综合三场考核,择优取录。此次交流名额获得者——”
他顿了顿,堂下落针可闻。
“——李振,策论宏富,诗赋清丽,综合评为优等。”
一位年稍长的举子面露喜色,起身拱手。李振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向四周微微頷首。
“——张祥瀚,策论切中时弊,数算亦通,评为优等。”
又一位举子激动起身。眾人纷纷向他道贺。
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了。眾人心跳加速,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几个平日成绩优异者。
山长微微一笑,目光落在秦思齐身上,声音提高了几分:“第三位,秦思齐!”
堂內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山长继续道,语气中带著毫不掩饰的讚赏:“秦生之策论,引经据典,洞察深远,非空谈者可比。诗赋亦见功力。然,使其脱颖而出者,尤在数之一道!”
他拿起秦思齐的数算试卷示於眾人:“三道算题,尤其是最后这勾股测望难题,全场唯有秦生解答完整无误,步骤清晰,计算精准,堪称范本!我书院举子,当以通经义、晓实务为要。数算虽为末技,然於理財、工程、测地乃至军事皆不可或缺。秦生於此道之精通,实乃难得之才!故此名额,予秦思齐,眾议允否?”
山长此言,既公布了结果,也解释了原因,更是对昨日质疑的公开回应。事实胜於雄辩,试卷在此,谁能不服?
堂內静默一瞬,隨即爆发出热烈的附和声:
“山长明鑑!”
“秦兄实至名归!”
“心服口服!”
秦思齐起身,向山长和讲习们深深一揖:“学生谢山长、各位先生栽培!定当珍惜此次机会,不负期望。”
考核尘埃落定。秦思齐凭藉其扎实的经学功底,尤其是远超同儕的数算能力,贏得前往知名书院交流学习的资格。
消息很快在书院和相熟的朋友间传开。散学后,赵明远快步追上秦思齐,脸上带著复杂难言的神色。
赵明远拱手道贺,语气却不如往日那般轻快:“思齐!恭喜恭喜!我就知道,以你之才,定能夺得名额!”
“明远过奖,侥倖而已。”秦思齐谦逊道,看出他似有心事,“明远似有话说?”
赵明远嘆了口气,將秦思齐拉到一旁僻静处,压低声音道:“不瞒思齐兄,我原本也极想去岳麓书院。”
秦思齐微微挑眉,静待下文。
赵明远继续道:“家母心疼我苦读,前些时日特意修书给我的堂外祖父。他老人家在京师工部任侍郎。家母恳求他老人家出面,看能否为我爭取一个前往岳麓书院游学的名额。昨日刚收到回信,堂外祖父已通过湖广这边的同年关係,基本打点妥当,不日我便能收到岳麓书院的准入文书。”
原来如此!秦思齐心中瞭然。赵家虽是商贾,但通过姻亲故旧,竟也能打通这般门路,其能量不容小覷。这解释了为何赵老爷之前对同行赴京那般热心,或许本就有意让儿子藉机出去歷练。
秦思齐问道:“这是大好事啊,明远兄为何还愁眉不展?”
“唉,好事是好事,可我心中不安啊!”赵明远懊恼地一拍手,“堂外祖父的信中只提及为我一人爭取,並未言及可带同伴。那等关係,能用一次已属不易,再开口为你求取名额,怕是难以启齿…”
他越说越激动,脸上阴霾尽扫,用力抓住秦思齐的手臂:“如此一来,我们便可同去岳麓书院了!半年之后,你从长沙府出发,顺江东下到九江在研学半年,而后直抵应天参加会试!这岂不是天意?”
“確是巧合。”秦思齐笑道,“能与明远同往岳麓,互相照应,切磋学问,实乃幸事。”
两人当下约定,各自回家稟明情况,儘快確定出发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