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的眼圈也红了，只能默默地递给他一块手帕。

……

与外界哀鸿遍野的凋敝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灾星“派系核心成员的会议室。

这里，温暖如春，烟雾繚绕。

名贵的红木桌上，摆著精致的茶具和堆成小山的香菸。

箐女士斜倚在宽大的沙发里，听著手下几个“顾问“的匯报，脸上带著一种病態的、满意的笑容。

“很好！这说明我们的路线是完全正確的！“她的声音尖锐而亢奋，“旧的生產关係被打破，新的思想才能建立！至於暂时的困难嘛，这是革命必须付出的代价，是必要的阵痛！“

那个戴著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眼神却阴冷如蛇的“张顾问“——顾学文，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我倒是觉得，目前的困难，还不够大。只有让人民群眾真正感受到切肤之痛，痛到骨子里去，他们才能彻底与旧时代、旧思想划清界限！才能明白我们为他们指引的道路，是多么的光明和正確！“

他的话，让在场的几人都露出了赞同的微笑。

另一个外號“王大炮“的王顾问，更是激动地一拍桌子，唾沫横飞地说道：“对！张顾问说得对！我已经安排下去了，立刻在全国范围內，再揪斗一批'反动学术权威'和'走资派'！把他们的家產全都抄出来，分给那些有意见的群眾，你看他们还闹不闹？保证一个个都高高兴兴，感恩戴德！“

“高！王顾问这招实在是高！“

“釜底抽薪，转移矛盾！妙啊！“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无耻的吹捧之声。

他们的对话，充满了反智、冷血和脱离现实的荒谬感。他们就像一群坐在火山口上狂欢的疯子，对即將到来的灭顶之灾，一无所知，甚至还在为自己的“英明“而沾沾自喜。

……

夜，更深了。

京城，一个普通的居民大杂院里。

几户相熟的邻居，趁著夜色，悄悄地聚在了一起。他们关紧了门窗，用最低的、几乎是气声在交谈。

“唉……“一个在轧钢厂干了一辈子的老工人，长长地嘆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说句掏心窝子的，大逆不道的话……我，我有点想念以前的日子了。“

他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心头一震。

“老李，你疯了！“有人紧张地提醒。

“我没疯！“老工人浑浊的眼睛里，闪烁著一丝豁出去的火，“以前是穷，但厂子里的炉子是热的，机器是响的！我们每天有活干，每月能领到工资，能养活老婆孩子！心里……踏实啊！“

他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

另一个在街道工厂上班的男人立刻附和：“可不是嘛！那时候的领导，虽然也有官僚主义，但人家好歹是懂生產的，是真心想把国家搞好！哪像现在这帮人，坐在办公室里，嘴皮子一碰，今天这个是敌人，明天那个要打倒，除了喊口號，他们还会干什么？！“

“嘘！小点声！想被抓去写一万字的检討啊？“

“怕什么！再这么下去，大家都要饿死了！还怕他抓？“

民心，就像一锅慢慢烧开的水。

起初，只是锅底冒著细小的气泡。

但现在，水已经开始翻滚，沸腾，即將衝破锅盖的压制。

人们已经不再相信那些虚无縹piao渺的口號，他们开始怀念最朴素的道理——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雷爱国出手的民意基础，已经坚如磐石。

【天庭】，最高指挥中心。

巨大的全息星图屏幕前，雷爱国和周先森，以及邓老、赵老等几位硕果仅存的元老，並肩而立。

屏幕上，不再是浩瀚的星辰，而是一幅幅从全国各地实时传送回来的画面。

空荡的供销社、荒芜的校园、绝望的病人、麻木的工人……

一幅幅画面，像一把把尖刀，刺痛著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屏幕下方，代表著华夏国民经济的各项指数曲线，已经全部跌破了建国以来的歷史最低点。

那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仿佛是这个国家正在流淌的鲜血。

整个指挥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过了许久，周先森才缓缓地转过头，他那双总是温润如玉的眼眸里，此刻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看著身旁平静如水的雷爱国，用尽全身的力气，问出了那个压在所有人心里、重如泰山的问题。

“爱国……“

“时机……到了吗？“